“快点，你们都给我快点，后面还有很多货物呢。要是耽误了启航时间，通通我滚下船去！”
穿着深蓝色套装的秃顶主管不停地用哨子催促工人们加快速度。
王钧跟着人流走出升降梯，主管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他记得自己应该没有雇过东方人。
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指着走廊侧面的房间说道:
“技术女性的宿舍在那边，你自己去挑，不要妨碍我们干活！”
王钧笑眯眯地走到他身前，隐蔽地递给对方一张1先令的纸币，低声说道:
“我是‘泰晤士报’的特约记者，请问你们的船员餐厅和后厨在什么地方。”
这一点他倒是没有说谎，原身以前就是给各大报社做狗仔队的。
兜里的记者证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而且全是真的。
记者？
主管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把收到手里的纸币又给推了出去，警惕地说道:
“我们这是正规船只，是绝对不会携带违禁品出境的。你去别的地方采访吧。”
好家伙，这属于不打自招了是吧……
王钧推了下他的手臂，诚恳地说道:
“这我知道，航运公司已经交过钱了。这次披露的是船员的生活环境和饮食水准。”
说到这里，他探头探脑地瞧了瞧左右，低声说道:
“市面上如果只有一种声音的话，那么就没有人去讨论这个话题了；如果有几种不同的声音互相争吵的话，也许关注的人会更多一点。”
说到这里，他把主管拉到一边，继续小声说道:
“但是披露的内容不能直击要点，现在没有哪个公司是完全干净的，要是某些重要内容曝光的话，有可能会引起行业地震。”
“所以我们会着重报导老板的花边新闻和底层员工的生活难题。”
“这样既照顾了金主的面子，还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大家的要求都能够得到满足……”
主管露出一副“原来你们这么会玩”的表情，心领神会地把纸币揣进裤兜里面。
用手指着外面的走廊，笑着说道:
“走到尽头就是船员餐厅和后厨了，你自己去吧。”
王钧礼貌地跟对方握了一下手，也笑着回应说:
“非常感谢，接下来几天可能都要麻烦你了。”
“哈哈哈……只要你手里还能掏出可爱的先令，那么我就能在底层帮你解决任何问题。”
王钧笑着点点头，往走廊深处走去……
几分钟后，他越过船员餐厅，钻进了隔壁的后厨。
刚一进门，王钧就被浓厚的血腥味给呛住了，咳嗽间连忙捂住自己的口鼻。
“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一个带着厨师帽的大胖子听到这边有异响，急忙拿着菜刀赶过来。
“不要激动！你把刀放下，我没有恶意。”
王钧看着对方手上的凶器有些发怵，连忙解释道:
“我是记者，是你们老板花钱请过来的，现在想记录一下后厨帮工的生活状态。”
胖厨师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上那把还在淌血的菜刀，疑惑地问道:
“老板请你报道这个干嘛？”
王钧把刚才跟主管说过的理论又向对方普及了一遍，顺便问道:
“请问你们方便接受采访吗？”
可能是相信了对方的说辞，胖厨师也跟着换上了和善的笑容。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这里的厨师长菲利普斯，有什么事情你问我就行了。”
王钧看着地面流淌的血渍，开口问道:
“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怎么地上……”
厨师长把双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在白色的制服上留下了好几道血痕。
然后从裤兜里面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王钧，再给自己也点上一支。
美美地吸了一口之后，惆怅地说道:
“一等舱的贵族们今晚会开一个‘启航’主题的交谊晚宴，需要大量的鹅肝和牛肉，我们这是在准备食材呢。”
“那你们忙得过来么？”
“现在帮工不够，不过搬运货物的工人们忙完以后会抽出人手过来帮忙的。”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们的薪水吗？”
说到这个问题，厨师长来精神了，吐槽道:
“这个请您一定要报道出来，我们的薪水实在是太低了。”
“最低的洗碗工只有9先令的周薪，帮工14先令，冷餐1镑2先令，厨师2镑，就连我这个厨师长也只有4镑6先令。”
“要知道这可是远洋游轮，上船之后至少要一年才能回一趟家，这么点薪水实在是不够用啊。”
由于拥有全世界殖民地的供养，英国本土的粮食价格其实非常低廉，9先令的周薪已经可以让一家人吃饱了。
但是教育的费用却极其高昂，周薪1镑以下的家庭根本就读不起书。
医疗什么的就更加无从谈起了，他们生病的时候，一般都是靠身体素质硬扛。
扛不过就去找牧师做弥撒，如果连牧师都找不起的话，那就只能提前准备后事。
听完厨师长的吐槽，王钧尴尬地笑笑。
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穷人，但是跟这些真正的底层比较起来，他的收入已经是妥妥的中产了。
王钧左右看了看，发现左边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在杀鹅，便对厨师长问道:
“她们是哪个等级，我能采访她们吗？”
胖胖的厨师长往那边瞧了一眼，满不在意地回答:
“她们是后厨的帮工，周薪14先令的那种。”
说完之后似乎感觉自己的口气有点不对，他又赶紧补救道:
“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就行了，那边的血腥味太重，我怕你受不了。”
那怎么行，不过去我怎么让手套喝血呢？
王钧笑着对他摆摆手，从裤兜里掏出“战士手套”戴在右手上。
低头想了下，再掏出手巾捂住自己的口鼻，用闷闷的声音说道:
“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你放心，关于薪水的问题我一定会着重描写的。”
厨师长闻言，也只能无奈地回答:
“那好吧，不过她们没有受过教育，说话可能会比较粗鲁，你如果坚持要过去，那也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