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姒从兰尚书府回来,便瞧见姜煜等在宁府外头,心下奇怪,姜煜和他们家来往如此密切,还能被门房拦住不成?
正要出声喊,却见一小厮出来,对姜煜行了一礼后抬手作请。
姜煜随之进府。
宁姒认出那是宁澈院里的小厮,知道姜煜是来寻她哥哥的。
而姜煜进了后院,远远便看见宁澈负手候着他。
“来,我们切磋切磋拳脚。”宁澈冲姜煜勾勾手指,“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上回挨的打还回来。”
话是这样说,观他面上神情,分明是想再揍姜煜一顿。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一回姜煜打不还手,宁澈明显飘了。
姜煜定定看着宁澈,随即笑了,“好啊。只是要换一身衣裳。”
宁澈道,“去我屋里换。”
于是姜煜换上了宁澈的及膝缺胯衫,下摆撩起掖于腰间,“来。”
宁澈一记重拳过来,姜煜偏头躲过。
“阿澈,你又打脸。”
“哼,你就是靠这张脸迷了我妹妹!”宁澈又一拳过去。
姜煜长腿一扫,宁澈险险避过,“哎阿煜,你踢哪儿呢!”
“反正你要出征,近来也成不了亲,养养伤也不碍事。”
宁澈再瞧,姜煜眼里还带着笑。
宁澈设想了一下被姜煜踢中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阿煜,你真毒。”
“彼此彼此。”
两人你来我往。
宁澈就发现了,姜煜别处可以碰,脸却打不得,不然他要想出各种法子报复回来。
“我说,你的脸这么要紧吗?碰也碰不得。”
姜煜答,“你不是说了?姒儿妹妹就喜欢我这张脸。”
宁澈一拳捶向姜煜腹部,姜煜躲闪时拉扯到淤青,愣是滞了一下,随即生生受了宁澈一拳。
且他这一拳正好印在姜煜的淤青处,疼得姜煜脸色发白,额上冒出点汗来。
“怎么了?我这次下手没这么重啊?”宁澈愣愣地看着姜煜。
“你也知道你下手不止一次?”姜煜气笑,
宁澈走近,“疼得这么厉害?要不要紧啊?”
姜煜迅疾地抬拳给了他一下。
宁澈懵,“阿煜,你怎么这样啊?”
姜煜站直了,“在战场上可不要给敌人任何机会。”
“可你也不是敌人啊。”
“那谢家呢?”
宁澈不解,不知姜煜为何突然提谢家。
“是你姻亲,不是敌人,可对?”姜煜定定看着宁澈。
宁澈点头。
“如果谢家找上你,言语间暗示你留下来,放弃此次出征,你觉得会是出于什么原因?”
宁澈立在原地,呼吸渐渐平复,“晚晚再过三个月便十六了,如果我离京三两年不回,会耽搁她。”
姜煜笑了笑,“这是明面上的原因,如果你不随父亲出征,之后加官的时候,可就只有繁表弟一个人了。”
宁澈愣住。
“晚晚是我表妹,我自然希望她婚事顺利,谢繁是我表弟,他往上走我也没有阻拦的道理。但是阿澈,我认你为至交好友,有必要将其中的利益关系掰开来给你看,最后作出什么选择,全看你如何权衡。”
宁澈前几日还对宁姒说,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子,想着的都是如何更上一层楼,情情、爱爱都要往后排。
如今这样的权衡落在他身上,宁澈才发现,他并不擅长。
姜煜见宁澈沉默不言、神情凝重,开解道,“如果你留下来,我不会觉得你情、爱至上,没出息;如果你选择出征,我也不会怪你不看重晚晚。去吧,也和晚晚商量一下,有时候她会比你还要清醒。”
宁澈抬眼看着姜煜,“阿煜,你今日来,为的就是与我说这些?”
“是。”姜煜自嘲地笑,“我太了解谢家了,他们一定会做出这种事。”
“别说你即将成为谢家的女婿,再怎么,也比不上谢家的嫡子。我父亲也是谢家的女婿,如今好比水蛭附着的水牛。幸而,晚晚和我母亲不一样。”姜煜拍了拍宁澈的肩,“去找她。”
宁澈点头,认真地看着姜煜,“多谢你了,阿煜。”
姜煜神情轻松起来,“好意提醒你,你却不由分说揍我一顿,我要跟姒儿妹妹告状。”
宁澈哼笑一声,“告状也没用,她又管不了我。”
“走了。”宁澈没有多话,抬脚便往外走。
姜煜目送他离开,随即进了宁澈的屋子将衣裳换回来。
扯了腰带,将缺胯衫褪下,发现自己出了不少汗,干脆将中衣也脱了。
“哥哥,你们说好了没——”宁姒推门而入。
随即和姜煜对上目光。
姜煜上身未着片缕,看着闯进来的宁姒,也不遮掩。
见她呆愣愣地立在门口,反而笑道,“姒儿妹妹还要看多久?”
宁姒迟钝地捂上眼,“哥哥呢?”
“出去了,屋里就我一个。”
“哦……”宁姒慢吞吞往后退,“你继续……”
姜煜轻笑一声,“害羞什么。”
“我才没有害羞,只是看别人换衣不太礼貌。”宁姒连忙反驳。
遂轻轻合上门。
姜煜抬脚往宁澈床边走,准备寻一件中衣换上,这时又听木门吱呀一声,宁姒猫着步子进来。
姜煜站定了,不知她又进来是为了什么。
“阿煜哥哥……”宁姒的目光移到他腹部,“你这里,怎么青了?”
还不待姜煜回答,宁姒眼珠子一动,“哥哥打的?”
见姜煜没有反驳,宁姒睁圆了眼,气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他还有没有分寸了?”
姜煜笑,“看着严重而已,没几天就能好。”
“真的?”宁姒眨了眨眼,走近几步,“我能碰一下吗?”
姜煜目光微微移开,“你碰。”
寂静的屋子里,宁姒慢慢抬起手,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在姜煜的淤青处点了点,随即抬眼问他,“疼吗?”
姜煜垂眼瞧着宁姒,语调温柔带笑,“好疼。”
宁姒不去分辨真假,拉着姜煜的胳膊往床边带,“阿煜哥哥你在这儿坐着,我给你拿药。”
说着便急匆匆转身,在宁澈的屋里翻找,嘴里自言自语,“我记得哥哥的药就在这里呀,嗯?那放在哪里了?我上个月还给他上过药啊?”
姜煜本来觉得她这自言自语的模样十足的可爱,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出声,“姒儿妹妹,帮阿澈上药?”
“是啊,他上个月打马球的时候撞伤了。”
姜煜低头瞧了瞧自己赤身的模样,再一设想宁澈也这样赤着,抿了抿唇,“阿澈自己也能上药。”
“伤在肩胛上,他不方便嘛。”
“还有下人。”
宁姒停下翻找的动作,转过头来瞧姜煜,“阿煜哥哥……你想说什么啊?”
宁姒乐不可支,“你连我哥哥的醋也吃啊?”
“以后他要是受了伤,那就是晚晚的事了。”
宁姒弯眸笑,“好,好,以后我去找晚晚姐姐来给哥哥上药,行了吧?”
姜煜翘起唇角。
宁姒终于找到伤药,边走过来边道,“这是专治淤青的,哥哥总是磕磕碰碰,没少用。”
姜煜一瞬不瞬地看着宁姒走近。
“躺下来啊。”宁姒轻轻推了推姜煜的肩,却碰到他轮廓分明的锁骨,立马烫到一般缩回手。
姜煜依言躺下,偏头看着宁姒,“为什么要躺着啊?”
漂亮的桃花眼直瞧她,好像宁姒要对他做什么似的。
“阿煜哥哥你傻呀,这是药油。”宁姒晃了晃瓷瓶,“你要是坐着,药油还不淌下来啊。”
“哦。”姜煜不再多问,面朝上躺好,看上去竟有些乖巧。
宁姒将药油倒了些在手心,随即覆上姜煜的腹部。
姜煜轻轻颤了下。
“疼?”宁姒轻声哄他,“忍一下就好啦,淤青是要推开的,不然好得慢。”
姜煜偏过头来,直勾勾地看她,“不疼。”
“嗯?”
“就是怕痒。”
宁姒没好气地按了他一下,“你一会儿怕疼,一会儿怕痒,究竟怕什么?”
姜煜笑了下,“怕姒儿妹妹离我太近。”
虽这样说,却覆上宁姒的手,带着她一寸寸抚过腹部,上移,最后落在左胸上,“这里就会跳得很快,受不了。”
宁姒盯着姜煜,缓缓倾身,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好似温情脉脉。
下一瞬却陡然掐住姜煜的脸颊,“阿煜哥哥,我试一下你的脸皮有多厚。”
姜煜也不反抗,只撩起长睫直愣愣的看着她,显得可怜。
宁姒松开,坐直了身子,“阿煜哥哥你老老实实地上药,还能少疼一些。”
姜煜愣愣的,心道宁姒怎么这般不为所动,以前那脸红心跳的羞涩的模样好像不多见了。
目光一移,却见宁姒小巧的耳朵染上了粉色。
姜煜无声地笑。
“别笑了,你小腹都绷得硬了。”宁姒斜他一眼。
姜煜一听,偏过头去,不接话。
宁姒的手往下移,目光却干净澄澈,“下面还有没有淤青?”
姜煜急忙按住宁姒的手,摇头,“没有了。”
宁姒点头,一边轻轻揉按他的伤处,一边跟他说起今日发生的事来,“阿煜哥哥,我今天真是虚惊一场,不知是什么人给央央递了张字条,污蔑我与杨二公子,气死我了,还好央央相信我。”
姜煜目光温和,“我也收到一张,被我烧掉了。”
宁姒一听,呆滞了一会儿,“你那张字条怎么说的?”
“不好听,别污了你耳朵。”
宁姒想了想,给兰央的字条是简单的陈述,给姜煜的字条却“不好听”。
立马睁圆了眼,“好哇,原来是冲你来的!”宁姒一激动,手下力道一重,按得姜煜轻嘶一口气。
宁姒又气又委屈,“阿煜哥哥,莫不是你的哪朵桃花吧?就为了拆散我们。”
姜煜好笑,“我哪有那么多桃花?而且……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事?”
宁姒陷入沉思。
“姒儿妹妹,你可以想想你的堂姐,我见过她,她对你心存恶意。”
宁姒道,“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哦,上次她站在你旁边,是看上你了?”
姜煜无言,只觉得一不小心答错了,便要吃苦。
宁姒直直盯着他,“阿煜哥哥,你怎么这么招人啊?”
姜煜长睫一眨,“姒儿妹妹靠近些,我告诉你为什么。”
宁姒瞧他一眼,附耳过去。
姜煜凑近她,轻轻地,亲了她的耳朵。
宁姒反应极大地起身,控诉一般瞪他,一手捂着耳朵。
“姒儿妹妹,害羞什么?”
宁姒揉了揉耳朵,“不是害羞,我怕痒。”
不知不觉,和姜煜用了一个说法。
“姒儿妹妹,不上药了?”姜煜垂睫,“我回了府,也没个照料我的人,这淤青一拖几天,一点好转都没有。”
宁姒知道他又在装可怜,仍旧受不住,“那你别突然亲我了。”
“好,下次亲你,会提前告诉你。”
“……”宁姒该气恼的,却忍不住噗嗤一笑。
又坐在床边,给他推药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却暖意融融。
宁姒想起话本子里的“翌日一早”,抬起眼来,出声问他,“阿煜哥哥,你会娶我的吧?”
姜煜直视她,点头,“我是认真的。”
“那好。”宁姒凑近了些,小声与他说悄悄话。
姜煜凝神听去,只听她说,“那你会和我洞房吧?”
姜煜骤然抬眼,迎上宁姒乌黑纯粹的猫儿眼,难得的语塞了。
这个年纪的少女,究竟在想什么?怎么会直接问这种事?
宁姒当他默认,又好奇地眨眨眼,接着问,“那你要和我做什么?”
想到了嘉明郡主说的话,又补充道,“你会弄疼我吗?”
说完还微微歪头,水盈盈的眼瞧着他。
姜煜差点从床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