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淡以前是个侦探,所以此时此刻查妖巫的动态这已然超出一个正常侦探搜查的范围,所以司野在想,这跟姬淡年纪长没关系,十有八九跟他吃的灵体有关,换言之,姬淡应该早就学会了如何驾驭体内灵体为其做事了。
正想着,就见姬淡的额头上冒了不少汗出来。
最开始是密密的一层汗珠,很快汗珠就越来越大,最后是顺着额角往下滴。司野不清楚这算不算正常,抬眼看了一下程斩,见程斩没什么反应,心里就有数了。
姜周在床上也起了好奇心,但还是露俩眼睛出来。
司野离得她近,轻声说,“姜周,你是头神兽,在上古可是被人供奉的,你得振作,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现在都这么害怕,那一旦贡兰渡里就有妖巫呢?你要不要挖个洞先躲起来?”
相比刚刚,姜周现在多少恢复了些,至少开口说话能顺溜了。她道,“你不用激我,我不会马上振作起来的。”说着眼眶又有点红,想起公主了。
司野偏头瞧着她那张欲哭的脸,多少猜出她的心思来,故意逗她,“你行啊小灵兽,都过去两千多年了,你记得还这么清楚呢?”
这是灵兽呢,还是宠物呢?
姜周反驳起来有理有据的。“我没有时间概念啊,两千多年对我来说跟两个小时没什么区别。”说完又抽搭了一下鼻子。
司野觉得这个时候说些安慰的话无济于事,事情都发生了。于是他就故意问姜周,“那你的鳞片现在长好了吗?”
姜周说,“当然长好了!”
“所以你看,你的鳞片都长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但曾经挨过的疼咱得记着。”
姜周抬眼看他。
司野浅笑着补上一句,“等有机会可以报仇雪恨。”
姜周一听,顿时有点鼓起勇气了,眼睛亮了亮,可这份勇气就跟小蜡烛的火苗似的轻轻一吹就灭了。她说,“我以前就打不过对方,现在还有巫灵,不知道妖巫能厉害成什么样呢。”
司野心想,看来曾经真是被人毒打得够呛啊,这心理阴影可不是轻易能消除的。
“姜周你要想清楚。”
“什么?”
司野轻声说,“程斩虽说是咱们中间的主力,但他极可能要同时面对巫灵和妖巫,如果你始终走不出阴影沉湎于过去,那你可能失去的朋友会更多。”
姜周一怔。
这时却见姬淡在浑身颤抖,竟有数条黑丝状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朝着姬淡而来,那东西是游走在空气里的,却十分灵活。
没等司野看清楚来的是什么,就觉眼前合虚光亮大作,声声尖锐能刺痛耳膜,紧跟着那些东西骤然离散。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司野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亮,想起了一件事。
那头姬淡猛地吸上一口气,然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呼吸,整个人像是溺水之人终于得救了似的。司野赶忙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问他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姬淡说不出来话,嗓子发紧,冲着司野一个劲摇头。程斩倒了杯水给他,让他好好休息,并且说,“我已经知道了,放心吧。”
等姬淡在一旁歇着了,司野问程斩,“贡兰渡里有妖巫,对吧?”
姜周瞪着大眼睛瞅着程斩。
姬淡看上去很倦怠,但还在强打着精神。
程斩直接,“对,而且刚刚就有蛊毒想要侵入。”
司野想到了刚刚的那个东西,于是便道,“不像是有实体的东西。”
程斩点头,“妖巫的蛊毒可以是有形,也可以是无形,尤其是一旦被巫灵操纵,那我们接下来要面临的蛊毒很大程度上都是无形。”
司野诧异,“你的意思是,巫灵控制了妖巫?”
“目前感觉是这样,换句话说,巫灵极大可能是找到了妖巫作为寄生体。”程斩分析。
“会有很大的不同吗?”司野隐隐觉得不妙。
程斩沉默片刻,“巫灵如果寄体正常人,时间一长寄体本身的记忆和意识就会消散,完全会被巫灵控制,所以会有明显的显性特征。妖巫虽说也是人身,但因为有巫力,所以哪怕被巫灵侵体,妖巫本来的意识也不会被吞噬,会与巫灵并存。”
说到这儿,他眉心微微隆起。
“很麻烦?”司野看出他的心思。
程斩承认,“不能说麻烦,只能说不能轻举妄动。妖巫在显现自我意识时我没法收,只能是巫灵的意识占上风时我才能收。”
司野着实不解,“是收不了还是不能收?”
“不能收。”程斩强调,“我只收巫灵,这是规矩。”
司野汗颜,狗屁规矩啊……
“你刚刚是想起了什么?”程斩冷不丁问他。
司野的反应故作夸张了些,“你眼睛是尺?”
便跟大家又提到了之前的那个梦。
“我不是一直没弄明白男鬼为什么一张嘴会出现来一条蛇吗。”司野又恢复一脸的认真,“现在想想,是不是那只男鬼是死于蛊毒?我记得蛊物里有蛇对吧?”
这么一想还极有可能。
那当时黄素看见的女人如果不是鬼的话,那就是……妖巫?
如果男客人真是因蛊毒而死,并且妖巫宁可千里也要杀了他,那看来男客人生前与这贡兰渡有着很深的关系啊。
“可是……”姬淡终于能说话了,提出疑问,“6002的客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啊,如果当晚死于蛊毒,第二天酒店应该能看见他的尸体吧?”
关于这点程斩能给出解释,“如果妖巫是有巫灵加持,那么想要做得毫无痕迹就没什么难的了。”
这么一梳理思路,貌似一些情况就明朗了不少,至少6002客人的死有迹可循了。
“黄素虽说无法百分之百肯定阿娟就是当晚的那个女人,但她觉得两人的感觉很像。那一切的根源其实就在阿娟身上,明天我再跟族长套套话,还有丁巫,估摸着还有些话是没往外倒,她在贡兰渡这么多年,大小名头上沾了个‘巫’字,村里有没有会蛊术的她能不知道?”司野干脆利落的。
程斩思量着,“怕是阿娟不在天神殿里这件事贡兰渡的人也未必知情,又或者……从一开始阿娟就没被关进去,当然,这些都要明天查查看。”
姬淡耗时耗力了一场体力明显不支,姜周吓得元神半天不归位的,程斩哪怕不困也不能拉着大家一同熬夜,便催促大家早点休息。
姜周这才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想了好半天还是回了方婷那屋睡。司野想着,合着这张床不是绝对大,否则依着姜周的惊吓程度她是绝不想挪地方的。
司野往床中央一躺,长手长脚尽情舒展,叹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张床躺着就是人生幸事啊。”
姬淡变成了姬无力,早就趴下了,挨着司野,躺在床边,懒洋洋问,“你睡觉打呼噜吗?”
司野挑眉想了想,“应该……不打吧?”扭头看程斩,“打吗?”
程斩站在床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对着司野低声命令了句,“躺边上去。”
“你要睡中间?”司野惊诧。
他就是怕程斩不习惯所以才睡中间,不想这家伙主动请缨呢?
“废话。”程斩低喝,态度不容拒绝的。
“好嘞!”司野乐不得睡边上呢,省得睡中间只要侧卧都得面对一张人脸。
见程斩睡自己身边,姬淡竟紧张了,好半天说,“程斩,你晚上睡觉死吗?”
“想说什么?”程斩躺下后就是入睡的姿势了,平躺着,一如平常。
姬淡咽了一下口水,“我是想说,如果我晚上打呼噜的话你会不会打我?”
程斩阖上眼,语气平淡道,“就算我睡边上,你该挨揍的时候也一样会挨揍。”
好吧……
姬淡在心里拼命暗示:别打呼噜、别打呼噜……
司野在那头乐了,“你俩认识这么久了,还没一起睡过呢?”
程斩侧脸瞅他。
司野嬉笑着马上纠正,“睡在一张床上过。”
怎么说都是怪怪的。
所以程斩懒得多说,又转回头,“睡觉。”
一夜安静,天亮的时候连个鸡鸣声都没听见,倒是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叫起来了。
丁巫起得早,甚至说是刚从外面回来,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司野见状问她出什么事了,丁巫愁云惨淡的,告知,“又出事了。”
……
又出事了。
确切来说,贡兰渡又死了一个人。
程斩一行人来到田地的时候,那具尸体还在。是个看着四十来岁的男子,村民打扮。
死相嘛……
被扮成了稻草人。
周围站满了村民,没有指指点点或惊恐失措的场面,但凡在场的村民各个都在垂头落泪,尤其是死者家属,抱着死者的腿还不撒手呢,一个劲地哀嚎。
没人去安慰家属,也没人去拉走家属,更没人将那尸体放下来,因为所有人都在哭。
除了程斩他们几个。
司野和程斩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这一幕着实是离奇诡异得很。哪怕是村子里再德高望重的人物,那也能跳出来一两个能管住情绪的去安抚家属吧,至少得先把尸体放下来。
或者……
“不碰尸体是贡兰渡的习俗?”为了保准,司野还是决定问问。
问方婷就行。
方婷在旁摇头,“不是啊,大家可能太伤心了,顾不上。哎,这是第四个了……”
之前就死了三个人,这在昨天的时候方婷就跟他们讲过。但昨天丁巫虽然跟他们说了一些事,死人这种事她闭口不谈,中途司野含沙射影地将话题往出人命上引,但丁巫要么就不回应,要么就给打岔打过去了,显然是不愿说。
程斩问方婷认不认识死者。
方婷叹气说,“是贡兰渡的副族长,人挺好的,平时也没什么架子,谁家有什么困难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去帮衬,我和曲雅刚到贡兰渡的时候就是他带着我们跟村民熟悉的,说起话来也是笑呵呵的。”
说到这儿,她又道,“又是不明不白地死。”
很快丁族长来了,看着能比副族长年长个十来岁,两鬓白的,穿的也是跟村里人没什么区别,不认识的就以为是个普通的村民小老头。
这是程斩他们来到贡兰渡后第一次见到丁族长,昨天刚到那会儿听方婷说,丁族长这个人平时也好下地干活,每天天刚亮就会往地里钻,他先是挨户田地里巡视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再折回自己的地里去干活。
谁家要是有个什么事了都是直接来田里找他。
等看清死者后,丁族长显得很是震惊,紧跟着是莫大的悲痛,说自己就今天早上没来得及来田里怎么就出事了?又叫上村民跟他一起把尸体弄下来。
有个村民在旁哭啼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家田地里出事呢?我这一大早的还以为是我立的那个草人呢,但越瞅着越不对劲啊,掀开草帽一看原来是副族长……”
这话落下后,又是一片哭声。
丁族长显得很着急,一个劲央求大家别哭了,尤其是宽慰死者家属,先让他们冷静下来,至少得先管管尸体吧,一个劲哭算怎么回事?
这么一说,死者家属更悲切了,连连道,“你可得为我家的做主啊,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司野他们几个远远观察着,姬淡低声说,“这位丁族长的反应挺像个正常人。”
程斩微微眯眼,目光始终落在丁族长身上,良久后说,“他身上……倒是挺干净的。”
司野扭头看他,“没被巫灵控制?”
程斩只是浅笑,没给明确的答案。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村民冲着他们这边就指过来了——
“他们!就是他们几个!我昨晚看得清楚,他们几个朝着天神殿的方向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见众多村民的眼睛都齐刷刷朝着这边看过来,义愤填膺的。
“是他们引来祸端了!”
“天神殿能是你们进的?”
“外乡人是祸害,滚出去!”
“是啊,就是他们触犯了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