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司泽阳,可能今天的晚餐气氛能挺融洽。
毕竟程斩做事很周全,来了老宅之后就给九部那边打了个电话。九部的速度也是快,夕阳沉落之前就备好了十八道成品菜和十八道原材料,竟是姜周亲自送来的。
光是九部的车就在老宅的门口一字排开,场面相当了得。
看得司老爷子激动得够呛,都恨不得开直播宣传了,一个劲说,这要是让他那些老朋友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羡慕嫉妒恨呢。
话是这么说,老爷子也是个狠人,不会开直播吧,没关系,他让管家拍了不少照片,还真是奔着想让所有朋友都对他羡慕嫉妒恨的节奏去了。
照片发了一圈,名义上是回房里休息,实际上抱着手机享受朋友们各种的情绪发泄去了。
送餐这种事不该姜周亲自来,她平时懒着呢,哪能做得来这种事。
但今天挺积极,甚至还带了九部的一名厨师过来帮忙。
因为有些菜虽说是成品,但也担心老宅的厨师不会弄而影响口感。
司野跟九部派来的厨师打了个照面,步伐很是轻盈,整个人挺清爽,不用说,肯定不是人族了。司野问姜周,不会做着做着饭就显出原形了吧?
逗得姜周咯咯笑,连连说不能,九部的厨师外形都很稳定,轻易不会变形。
程斩问姜周怎么来了。
姜周忙说,“是你的吩咐,我肯定要亲力亲为啊。”
程斩有点无奈。
倒是司野,觉得姜周这话听着是没什么,但总觉得她今天的态度过于恭敬。
姜周看出司野眼里的不解,脱口,“司野哥哥,你——”
程斩一个眼神过来。
剩下的话就湮没在嘴里了。
司野还等着她接着说呢,结果没下文了,更是狐疑地瞅着她。
姜周脑筋转得快,马上改了口风,“我是想跟你说,十八道原料需要精心保存,如果遇上不明白怎么做的,可以让老宅这边随时跟九部联系。”
36道菜,不但有现成能吃的,还有日后方便做的。
可谓是下了挺大成本的,也怪不得司老爷子觉得那么有面子。
但是……
司野失笑,“姜周,你跟我说这些吗?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转达给管家。”
姜周笑得有点不自然。
就怕说多错多,姜周都没敢在老宅多待,任老爷子如何挽留都没留下来,就说店里的事太多,不敢耽误。
等姜周离开后,老爷子挺感慨的,这九部老板一个比一个年轻,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走在街上谁能想到会是九部的老板呢?
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老爷子就是在客厅跟他们闲聊,司野跟程斩对了个眼神,心说,你还没想到她是只神兽呢。
老爷子是心心念念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想把九部的人全都“一网打尽”的心思,跟司野和程斩问东问西的。
小姑娘多大了?
家是本市的吗?
父母是做什么的?
有没有男朋友?
一连串问题甩出来,程斩是没回答,司野倒是乐了,问他想干什么?
老爷子也是实在,“我觉得小姑娘跟你二哥挺配的。”
司野:……
可真敢想啊。
此时此刻在餐桌上,司野瞧着司泽阳醉生梦死的样,心说就这德性,真要是惹着姜周了,姜周都可能把他当食物给吃了,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排泄出来。
也是此时此刻,别说司野了,就连司老爷子瞅着司泽阳都来气。
就这么醉成一滩烂泥状的,哪怕他再有心撮合,甚至是舍下他这张老脸,人家姑娘也不会跟他。
天晓得司泽阳今天回来是不是故意来气老爷子的,总之,老爷子这边想要给司泽阳牵红线的心思一起来,那边手机就响了。
餐厅人少安静,手机那头的声音就格外明显。
也不知道是司泽阳第几任女朋友,上来就娇滴滴的跟司泽阳要款包,大致意思就是好不容易等来了限量版,又参加宴会的时候被人夺了风头之类。
司泽阳就大着舌头哄劝她,又要往她卡里打钱,听得手机那头的女人高兴得很,又是一番情意绵绵。
等结束通话,司老爷子在那头早就火冒三丈了,但碍于有客人在所以没直接发飙。
压着火提醒司泽阳,像是外面那些女人该断就断,手机里的一听就不是掏真心的。
司泽阳则笑了,开始跟老爷子掰扯,“都各取所需哪有什么真心呢?人家姑娘毕竟是陪着我,随传随到的,我给她钱花也正常吧?”
“正经的恋爱不会谈谈吗?”老爷子彻底火了,“都什么岁数了?”
餐桌上的氛围开始渐渐紧绷。
“哎呀我的爸啊,我哪会正常谈恋爱啊?”司泽阳跟滩烂泥似的,“咱们这种家庭谈来谈去讲究的不就是个门当户对?那不还是各取所需?结了婚还勾心斗角的,倒不如我在外面找的简单。”
他又晃了晃手,瞅着老爷子呵呵笑,“正常谈恋爱更难吧……爸,您跟鸳姨的恋爱谈得是惊天动地的,最后怎么样?鸳姨不还是含冤而死?”
“放肆!”司老爷子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什么含冤而死?喝点酒就在这胡言乱语的,给我滚上楼睡觉,别在这碍我的眼!”
司泽阳闻言笑呵呵起身,还摇摇晃晃的,身边的下人见状赶忙去扶,被他推开了。
“各位……不好意思啊,我……我喝醉,说胡话。”他连连跟在座的作揖,真是一副醉的不清的样子。
司老爷子是气够呛。
“爸,您老啊……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呢,就……就是个竖子。”
司泽阳始终一副嬉皮笑脸状,扶着餐桌,“肯定没大哥那么……那么讨您喜欢,您啊,其实最偏心的就是老大,哪怕他把事儿办得再荒唐他在您心里都最重要。”
司老爷子的一张脸着实气得煞白,指着司泽阳,手指头都在颤,“赶紧给我滚回屋里!”
管家见状赶忙上前来扶司泽阳,和下人一起连拉带拽算是把他弄走了。
老爷子坐下来后半天都没缓过来,好好的气氛就被司泽阳给砸得稀碎。
程斩和季流幻都没说话,家事,管不着。
司野也不想说话,但不说也不行,便道,“爸,您喝点水压压火,别跟醉酒的人一般见识。”
司老爷子的食欲尽无,哪怕桌上有他心心念念的九部美食。
他摆摆手,整个人显得很倦怠,先是跟程斩和季流幻道了歉,然后要司野好好招待客人。
有回屋的打算了。
可没等司老爷子起身呢,司野就冷不丁问了句,“我妈到底怎么去世的?”
身旁,程斩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丝毫没震惊司野能问出这句话。
倒是被问的人愣住了。
老爷子轻叹一声,“你别听你二哥胡说八道,你母亲过世的时候他也不大,很多事他懂什么?她当时病重,司家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那年啊,司家真是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夫,可惜药石无灵。”
何鸢在司家是个不怎么提到的人,死因神秘归神秘,但对外就是病因,再具体点,司家上下的都纷纷表示不清楚。
不清楚也真是不清楚。
据说何鸢过世后司家的下人们曾经大换血过,虽说司家留下来了一些老人,但新人着实也不少。
司老爷子很明显不大想提这件事,所以算是给了司野一个交代,起身又要走。
始终在慢条斯理的程斩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淡淡开口了,“原来老先生与阿野的妈妈是自由恋爱啊。”
像是感叹,又像是询问。
但司野了解程斩,他能这么问,纯粹是因为……别有用心。
老爷子的脸色不大好看,似尴尬还似不大好意思,他清清嗓子,就很敷衍地说是,摆明了有关何鸢的话题他一个都不想碰的架势。
就连单纯如斯的季流幻都能看出老爷子的不自在来,奈何程斩眼瞎,冷不丁又继续发问——
“老先生该很想她吧?”
老爷子一怔。
半晌尴尬笑说,“是,夫妻一场的,虽然说小野母亲过世的早,但我还是很想她,有时候还会梦见她。”
程斩微笑,“人日有所想,就会夜有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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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对九部的重视从拨给程斩的房间就能看出来。
等司野进屋打量了一圈后轻叹,房间面积可真大。
看得季流幻也是一脸羡慕,“哥,老宅到底有多大啊,光是一个屋子就这么奢侈。”
程斩所在的卧室,说是一个独立的房子都不为过。
卧室都能独立成区,卫生间、浴室、会客区,衣帽区,咖啡间、健身甚至还有个小厨房,当然,也少不了能直接探向花园的超大弧形阳台,看得季流幻直啧啧,说怪不得大户人家情感都淡,就光是自己所在的小空间就很独立了,换做是他,都能在这个房间里待个十天半个月的不出门,哪还需要跟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顿饭?
都在一个屋檐下,却又像是远隔千里。
季流幻对屋子里的智能天幕感兴趣,玩得不亦乐乎。
程斩和司野聊的却只是今晚的情况。
“你知道上次的事了?”司野一针见血的。
“所以前阵子司泽阳大病一场跟你有关吧?”司野一针见血的。
之前有关司泽阳占他便宜的事程斩是知道的,一直以来司野都以为他没放心上。
直到今晚。
从他恨不得将司泽阳抽骨断筋的反应来看,司泽阳前几天的遭遇十有八九跟程斩脱不了干系。
关于司泽阳的情况基本上都是小白给他传消息。
小白这阵子跟司机老刘走得近,能套出不少二公子的事。
他说前阵子二公子大病了一场,就跟中邪了似的高烧不退的。听老刘说他们是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后来二公子下了车,他就一直在找二公子,等找到后发现二公子靠着墙坐在那昏过去了,之后就病倒了。
又说二公子那场病来得蹊跷,不管用上什么药高烧都不退,烧了两天就突然自行退烧,醒来之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说好像做了场梦似的,梦里像是有什么人要杀他。
末了小白问司野,二公子是不是真撞邪了?
程斩瞥他,“怎么?心疼你二哥了?”
司野嗤笑,“谁二哥?”
季流幻在四处溜达,听了那么一耳朵,隔空甩了句,“哎,我还是那句话,你二哥长挺帅,你说你大哥是不是也挺帅?”
程斩似笑非笑地瞅着司野,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感兴趣。
“帅个屁!他哪有你帅,你的颜值都能甩他好几条街。”司野对上程斩的视线,十分自然回答,“再说了,我就只有一个哥,就是你,真论心疼的话我也是心疼你。”
程斩懒洋洋的,“算你会说话。”
“不过话说,司泽阳那种人你还是少招惹,他就不是个善茬,而且……”司野迟疑,“他肯定知道不少事。”
善不善茬的程斩不在乎,真是惹着他了,他还真不怕麻烦送对方一程,但司野的后半句话他也赞同。
“司泽阳没喝醉。”程斩语气轻淡。
司野先是一愣,然后“啊?”了一声。
“身上有酒气不假,但他没喝醉。”程斩斩钉截铁的,“他是借着耍酒疯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事。”
人清醒还是不清醒,程斩只要一上手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也是开餐之前他没选择掐断司泽阳胳膊的原因,这个司泽阳,有点意思。
司野反应过来了,微微一眯眼,“如果说这次他是装醉,那上次……”
“上次十有八九也是在装。”程斩给出分析,“而且怎么就那么巧,你只要回了老宅,他就醉醺醺地回来?”
司野陷入沉思。
季流幻又很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所以,你们是误会人家二少爷了?我就说嘛,那么帅的人不会太坏。”
司野无语,怼了句,“你是看上他了?”
季流幻从会客区那探头,冲着司野晃了晃食指,“不不不,就像你心里只有程哥一样,我心里只有你,装不下别的人。”
司野头疼。
程斩笑了,“一个比一个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