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颜说完那番话,便如烟云消散。
宴姝抿着唇没有应声。
直到最后,才轻轻启唇,“我一直敬重那个一心为族民的族长,也一直爱那个长者慧姨。”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蕙颜既然选择了修炼邪功,便应该想到众叛亲离的一天。
不过其实说起来,最先尝到众叛亲离的痛苦滋味的,居然还是她自己。
蕙颜这边的事情解决后,她这才走到藏书阁门前。
藏书阁与海底有一道屏障隔开,如今人类不敢出去,却又害怕里面的蕙颜还没死。
外面的人鱼同样惊惧蕙颜的存在,不敢走,亦不敢往里闯。
两边僵持着,直到宴姝走出来。
“她死了吗?”
有胆子大些的上前问道。
宴姝看他一眼,沉默着点了点头。
随后沉吸口气,目光微暗,“我可以送你们回去,但是我会在你们身上种下禁制,一旦你们泄露我的任何信息,我会找上门来,取了你们性命。”
“可有异议?”
蕙颜这段时间给众人的阴影太重,以至于如今看到有人能够胜过她并且斩杀她,竟然直接就将这人奉若神明。
“神女大人,我们懂规矩,一定不会乱说!谢神女大人救命之恩!”
只要有人先开了口,剩下的应和得便不算困难。
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宴姝眼神瞄向外面的人鱼,“你们应该知道金尾意味着什么吧?不过你们不用紧张,只要你们和他们一样,对我的身份守口如瓶,我不会为难你们,若是不然,我只会比蕙颜更残忍。”
她毫不留情地威胁道。
这话一出,在场无人敢言,直到齐齐表了忠心。
“借我力量,将藏书阁的屏障范围扩大些,送这些人类到岸边。”宴姝暗自呼唤灵石。
至于下禁制。
她确实下了,只是她一心求死,这禁制下与不下其实差别不大,无非是不想让人议论秦谟慎有个这样的人鱼皇后罢了。
她叹口气,长尾幻化而出,自海底往上游去。
此间事了,她该回去了。
再去见他一面。
刚一上岸,她便感觉心尖一松。
自从和秦谟慎感受相连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秦谟慎出事了?”宴姝瞬间变了脸色,快步向皇城奔去。
这一瞬间她才为让秦谟慎堵住护城河之事后悔。
她怕她去晚了。
也不敢在中途施法,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不像是出事,主人你和他的联系是由我为媒介链接的,我多少也有些感觉,秦谟慎现在的状态不差,至少性命无虞。”
只不过怎么会突然好起来?
真是离奇。
等宴姝一路赶到皇宫门前时,禁不住被眼前阵仗吓了一跳。
宫门口是一片人山人海的模样,在皇城,她从未见过这样万人空巷的盛状。
这是在做什么?
“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恭喜圣上龙体康复!”
……
如倒海般的声音瞬间将宴姝淹没。
直到禁军开出一条宽敞道路来,她这才皱眉抬首。
城墙上眉目和煦,笑容温朗之人不是秦谟慎又是谁?
他醒过来了?!
宴姝一时不敢相认。
她愣愣站在城墙下,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眷恋向往,可脚却似乎生了根,半点不肯挪开。
城墙上那人耐性极好,与她对视良久以后,才笑着转身而下。
等那道视线消失在眼前,宴姝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秦谟慎……”她喃喃唤了句,眼眶瞬间通红,豆大泪珠止不住往下砸。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宴姝心尖涌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却又忍不住酸涩。
若是他再晚一点出现,她就真的要不顾一切的动用诅咒了。
“姝姝,我的姝姝。”
宴姝奔向宫门的同时,秦谟慎刚好自城楼下来。
他伸手接住人,依恋埋首在她发间,贪婪嗅着那一股她特有的清香,混杂着令人安心的咸湿海味。
“我好怕,我好怕你醒不过来!”宴姝难得暴露脆弱,像个受伤孩童一般,死死环抱着他颈脖,抽泣哭诉,“我不过就是走了一会,你就中了反噬晕倒,你知不知道我快害怕死了!”
她一向是连死都不怕的。
闻言,秦谟慎心头痛得不行,只能将人更用力拥入怀中,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骨血一般,沉叹一声道,“是我的错,我让你担心了。”
“我们回宫?”
半晌,他松开宴姝,捧起她脸颊,慎重问道,“回宫,我想给你一个封号,就封宴姝好不好?”
她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身份再在天下人面前嫁一次,这封号,便当时表他的心意。
“什么都好,我真的好怕,你不知道,我看着你躺在那里,睡不好,醒不来,我心都快碎了!”宴姝依旧是有些后怕。
那种心上被死死压住,喘不过气的感觉似乎还在发作,她几乎不敢去问秦谟慎都看见了什么。
只是,她眼神沉了沉,斟酌问道,“你究竟为何受到反噬,又是何时醒的?”
“这些事情,等回宫之后,我单独告诉你。”秦谟慎牵起她的手,终于结束咬耳朵。
转身面向万民之时,他再度变回神色肃穆,不言苟笑的严厉帝王模样,“大家平身。”
“陛下,今日的百姓都是听闻皇后娘娘独身前去为我朝平息海神之怒而来,恰好陛下大病初愈,便自发前来宫门祝贺。”宋翰看向宴姝的眼神带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欣慰。
像是感慨不懂事的女儿终于有了出息,又像是庆幸。
她看不懂,索性不看。
“各位有心了,福泽一方子民是朕和皇后应尽责任!”秦谟慎暗向宋翰点了点头,随后冲百姓说道。
结伴来宫门祝贺,怎么会这么齐刷刷,只怕还是有人大肆宣传了一番。
这举动倒是叫人心暖。
在众人簇拥之下,宴姝难得感到一种叫做民心的力量。
是能叫人觉得所有都不值当,也能叫人瞬间觉得付出皆有回报。
实在是,神奇。
入宫之前,她忍不住,最后转头看了一眼。
朱红大门外,那些百姓神色各异,穿着不尽相同,富庶贫寒皆会于此,却难得并不显得不容和。
她眉尾微扬,唇角终于挽起。
“我觉得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这呢喃声音细碎,被风一吹,便揉碎其中,不知将会带与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