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万自愿充当征兵的的百姓,很难见到主将。
有人骑马前来报信集合时,林青青还在蹲地上固定帐篷。
大叔把手里充当锤子的石头扔了,浑浊的双目追着骑马的兵,道:“快走。”
所有人,离开营地,前往海边。
没有列队,也没有口号,有的是众人脸上一模一样的恐惧伴着杀气。
林青青混在其中,知道他们很多人都跟倭寇,跟海盗有仇。这一去,不知道谁会永远的留在这里。
东海倭寇一事,历来都让朝廷头疼,派来剿倭的人几年就换一波。
将百姓征募过来抗倭,史上头一次。
有成效还罢,若无成效……
“这儿。”
大叔对林青青不离不弃。
海岸边,停了三十只船,其中,大的几层楼高,小的也有其一半儿大。
穿着统一黑色服饰的兵沿着船排开。人们朝着这个方向,涌到岸边的空地上。越聚越多。
叶舒站在大船上,望向岸上几万攒动的人头:
“先辈们的眼睛看着你们,家乡的百姓也在看着你们,”他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海岸,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道,“为东海而战——”
人们不知道他的声音为何能传遍整个海岸,心里涌起了国仇家恨,咆哮响应:
“为东海而战——”
“为东海而战——”
回应声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连绵不断。
叶舒看向振奋的人心道:“开拔。”
八九万人,不是谁都能上船,只有肩膀上捆着蓝色或红色布条的人才能上。
蓝色代表划船。
红色代表杀贼。
手臂上绑着蓝色布条的人朝左,直接登船。
绑有红色吧布条的,现场领了武器,朝右,登船。
人们恓惶的神情在一个一个义无反顾登船的人身上变成了尊敬。
更多的人豁出去。
大叔拽住路过的一个年轻人道:“你跟我换换吧?咱们两个换换,我去杀人,你划船。”
年轻人没来得及看大叔的脸,急着把自己手臂拽出来道:
“不行,我爹被假扮成倭寇的海盗杀了,很多人都死了,我要报仇。”
年轻人护着自己的红布条,头也不回的拿了武器走了。
大叔又去找其他人,求求人家跟他换。哭着道:“我婆娘我女儿都被他们糟蹋死了,糟蹋死了。”
林青青的眼睛变的湿润,拉着大叔硬上了船。跟其他人一线排开,经甲板下楼梯到船舱内。
这里两排六百个船桨等着他们。
指挥带领他们划船的人说了很多。
林青青无心听,大叔不用听,他擦着脸上的泪痕,使劲儿吸鼻子平复道:“我不怪你,你好好划船,我也好好划船,能参与进来,能跟大司马一起作战,我就当报仇了。”
林青青为没能安慰他感到惭愧,也为来到船底就什么都看不见心焦。
所有人都在为不久后的作战心乱不已,周围也有人好奇林青青这么细小的身板,是怎么选上的。
林青青告诉他们道:“我水性好。”
“能游多远?”
“海有多远,我就能游多远。”
“飘的吧?”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爆笑,但这种笑容是短暂的,他们仍旧忐忑重重。
“咱们这么多人,海盗未必会开战,”有人道,“这次可能就是汇见。”
“凭什么不开战?”大叔恼了,扬着嗓门跟人家吵。
整个船底都很吵,林青青几乎感觉不到过去多久了,可能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半时辰,他们开始试桨了。
根本不用试,很多人都是老手,又有掌舵的,他们负责卖力摇桨就是……林青青感觉到自己就算偷懒也没人看得出来。
岸上,三十艘船扬帆离岸,出了浅水区,分成两队跟在主将的船朝深海区进发。
叶舒把千里眼还给沈献。
大部队初到此地,海盗就送了信,要耗死他。
这正合叶舒心意,他找来沿海地区的官员,把海域附近的地划分出来,建卫所,从源头挡住海盗跟倭寇。卫所也不需多,只一个地方建一个,屯上几千人,遇倭寇随时出兵阻挡。
士绅们不同意,他便承诺放开海禁。士绅不同意也没用,老百姓同意了。
海盗来信约谈。
叶舒不理,照旧划地建卫所,招募自愿兵。海盗便又来信,要跟他打。
打就打,叶舒没想过短时间内能回去。
至于拉锯起来,产生的军饷,他已经给京城去信。一封写给朝廷,告诉他们百姓都热血激荡了,朝廷在拉后腿,丢人;一封给叶景天,让他搞定军资。
朝中,大皇子管理兵部,全朝廷的人都知道他在暗中跟太子较劲,有这个机会,太子有什么道理不摁着他的头掏军饷?
船,兵器,是朝廷筹备来的。
暗中补助的军资,叶景天保证不会中断,势必让他借助此事,告知天下人战神回来了。
叶舒没有后顾之忧。
他反身将双臂压在船梆上,用一个能让自己舒适的姿势朝在头顶上盘旋的海鸟看。
他衣裳上已经被这些鸟拉了不少屎。跟来的官员挥着手,对它们又吓又骂。
可见这片海域常年没有人来,才引得这些鸟这么好奇。
指挥使司王大人,压低了声音与大都督道:“看这些海鸟这附近不像是有人的区域,那些海盗是所谓的开战恐怕是耍人。”
大都督不想遭受鸟屎的袭击,朝船舱里走,“我要是海盗头子,我就不这么干。”
王大人跟上,道:“下官不明。”
大都督回身朝一望无际,视线尽头与天幕链接在一起的蔚蓝深海看,视线最终又落在那位年仅二十的战神身上,“咱们这位战神要的就是民愤。剿不了海盗,也能立马建起卫所,以他的号召力,那卫所不用朝廷掏出一毫一厘就能建成。他怎么都能交差。”
但开战后就不一样了。
整个陈国都没水军,跟人家海盗怎么打?
大都督朝那些严阵以待的兵将看,心说:一群愚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也是现在才弄明白叶舒的打算。
“那……”王大人脸上带了恐惧道,“那岂不是真的会遇上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