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寝殿的门被从外面踹开,始作俑者五皇子整着衣领走进来。
他实际上早就想这么干了,但孝文帝都向他说软话了,出于父子情,他怎么也得给皇上一天时间。
现在时间已到,五皇子踹了门,笑吟吟的走进寝室,“父皇考虑好了吧?”
孝文帝的脸色因等待而焦躁。
他恶狠狠看这个从没正眼瞧上过的老五一眼,青筋爆出来的手攥住赵长乐,一下一下,呼吸困难。
赵长乐一惊,反应过来这是装的。
“五皇子这是要把皇上逼死吗?”她站在床头为皇上拍背,同时怒目看向五皇子。
五皇子的眉心打结,口气冰冷,“这是要逼我?”
“还是要等救援?”
孝文帝阴毒的视线隔着赵长乐射过去,暗想老五不傻,想到他会调兵。但让长乐从密道离开的事他定然想不到,现在不过是逼迫。
“再给太子两天时间,”孝文帝神色艰难的露出一个老人的桑沧,道,“他从坠地那日起就是皇储,让他不清不楚的死,史书也不会放过你。”
“还有大臣,杀了他们,你总需要一个替你承担罪责的人,”孝文帝暗喻自己可以替他承担,苦心破口道,“缓缓来,一步一步处理,朕不想你留下太多骂名,给人可乘之机,陈国的国祚还要在你手里绵延。”
五皇子正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来被人诟病已经是可预见的事。孝文帝一番掏心窝的话,不可谓不动人,也正戳在五皇子心口。
但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仰面哈哈一笑,把京郊大营的居正业干的好事公布出来。
孝文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赵长乐也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自作聪明的人……
“二日,”五皇子心情绝好的高扬这是声调施舍道,“最多两日,太子若还不肯认罪,那就请皇上下旨处死。”
孝文帝一脸苍白。
他什么都没说,其中的细节也没问,高大又瘦弱的身躯失魂落魄的走向陈国先祖的画像前,无言忏悔。
他的儿子要他亲手杀了他的另一个儿子。
这世上恐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就算是无情的帝王,内心也痛苦到超出人类的想象。
赵长乐觉得自己是造成孝文帝悲剧的侩子手之一。恍然间听到孝文帝说"除了你爹造反之外,在没有没有可破解此局的办法"。
“叶舒多天之前就被困住了,”他忽然转过头,那苍白的脸上不是赵长乐想象出来的痛苦,而是席卷一切的怒火,来自高高在上,帝王的怒火。
椅子都要被他看倒,赵长乐几乎被这样的视线烧着。
她滚滚干涩的嗓子,强自去想叶辰怎么样了,用此抵住孝文帝的威压。
然后,僵硬的转身走出去。
赵承弼不可能不问她在寝室那么久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长乐猛地想起五皇子那狗东西高兴之下竟然没追问虎符是怎么送出去的。
不对。
五皇子是提都没提虎符!
这中间是不是又发什么了?
一切的一切,赵长乐只能猜测,惊疑不定的视线撞上丞相,不由得猜想这人到底还造不造反了,竟然到现在都没动静。
好吧!她来加把火。
把所有的事都真真假假的说出来,然后,声音不大不小的道:“五皇子要皇上在两日之后下旨杀太子,”
“什么?”
太子怪叫一声,原地跳起来。
赵承弼嗔怪的看她一眼,又将眼睛闭上了。
大殿里人心惶惶。
转眼便是两日。
大殿紧闭的朱红大门被打开,日夜看守的兵将退至角落,一身黄袍的人被簇拥着从正门走进来……五皇子他竟然穿上了黄袍。几个老臣看到这一幕,气的大叫大骂。退到角落的兵将上前就是一剑柄。有大臣当场被打的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水一般泄进来的人把朝臣们夹在中间,五皇子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赵长乐单手搀扶着身侧的老臣,垫脚看到了人头之外的孝文帝。
他……
他头发全白了。
比两天前看到的更瘦弱,更苍白,仿佛有什么把他的脊梁骨抽走了。
“为什么不顺着密道逃走”?
赵长乐不明白,她急切的挤到最前面,所有人的朝臣都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山呼声,纷纷跪地。
孝文帝对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皇宫被包围了。
京城被包围了。
这片主宰天下的大殿也被包围了。
他这个一国之君还能做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坐到龙椅上,重重的朝这个让人疯魔的位置拍了拍,叫人都起来。
五皇子在注视他的一举一动,道:“急什么?”
这么重要的时刻,当然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见证。
心腹太监被触动了看不见的雷达似的,尖声叫五皇子的妃子,儿子们上殿。
“蔡用,南乔木,魏菊志,”五皇子背着手点名。点的都是能主持大典的老臣。
那些老家伙被拽出来,站成一排。五皇子错眼看到家人进殿,笑出一抹志得意满。
他的正妃,是庆王的女儿。
庆王基于某种原因才将女儿嫁给他,也是基于某种原因,才会出兵为他争取今天的局面。
五皇子爱这个妻子爱的紧,看着她抱着他们的儿子走近,心里一千一万个激动,亲自走下台阶去接。
赵长乐没有跪拜,她跟着走回群臣之中,对这个不用她出手营救相熟大臣的结局万分复杂。
京城的天,彻底变了……
赵承弼的肩膀被她的侧身擦过。
他是唯二没有跪拜,仍旧坐在地上的人。
太子皇后等人已经泣不成声。
赵承弼起身,一手推开但在前面的兵将,一手自腰间掏出软剑,对着五皇子的嫡子一刺。
“啊——”
五皇子妃的尖叫响彻大殿。
五皇子虚抬着准备接嫡子的双手,眼睁睁看着那杀他嫡子的剑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