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行副总裁，啧啧啧，我以前哪里敢想啊！虽然当不了几年，可也是此生无憾了。”
秦宗阳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过直接跨过飞行部总经理而跳级到运行副总裁的原因，也是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徐显。 不过，秦宗阳年纪实在不小了，就算是任职运行副总裁，也干不了几年。估摸着星游航空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就顺水推舟给徐显一个面子，在秦宗阳在运行副总裁任内过过瘾，没什么也没几年。 秦宗阳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以他的能力可以做到运行副总裁的位子，已经算是这辈子得偿所愿了，也管不得公司是不是真正认可他的能力了。 瞧着师父合不拢嘴的笑容，徐显颇受感染，嘴角也不由扬起一丝弧度，跟着提醒道：“这段任职公示时期，你可是要谨言慎行，要是出了岔子，我也不好办。”
“知道，知道。”
虽然说到了任职公示时期，这事儿基本就算定了，可实在保不住秦宗阳捅了什么篓子，然后被眼红之人给举报了，这样一来，就比较尴尬了。 任职公示期本来就是让别人挑刺的，即便此间形式更大于实际意义，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别看着煮熟的鸭子飞喽。 就在这时，杂乱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徐显转过头去，发现一众乘务员已经过来进行航前协调了。 乘务长先是跟秦宗阳打了招呼，态度极为恭谨，毕竟秦宗阳现在今非昔比，运行副总裁的任职公示还在公司内网首页公告栏上登着呢，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乘务员们核对好任务书姓名无误后，将任务书交还给徐显。 此时徐显的级别是七级副驾驶，也就是属于资深副驾驶，他的姓名不再位于副驾驶一栏，而是在资深副驾驶，即senior F/O之后。这时候的徐显是可以担任巡航机长的职责，就是在巡航阶段暂时行使机长权力。 对于徐显这个转升和坐火箭似的主，客舱部的乘务员没有哪个不知道的。别看徐显年纪轻轻，可是说起话来可比秦宗阳这个未来的运行副总裁还好使。 不过，徐显这人面相柔和，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倒是不会让乘务员们感受到什么压力。 “秦总，任务书没问题，那你......指示一下？”
乘务长笑道。 秦宗阳的手指扣在乘务长递过来的航前准备卡上，刚欲将其拉过来，可是眼角余光忽地扫到在整理资料的徐显，蓦然之间，他改变了想法，将航前准备卡推到了徐显跟前。 “还是让我们新晋的徐显机长协调吧！”
秦宗阳噙着一丝慈祥的微笑，那份薄薄的航前准备卡仿佛代表着一种传承，这一刻，徐显是真真正正地可以独挡一面了。不管是从实力上，还是技术级别上。 徐显原本是在收拾航班的纸质资料到包里的，可不料视野之中突然滑进来一个黄色卡片，接着就是秦宗阳想让徐显做航前协调的声音。 “我？”
徐显对此始料未及：“师父，我这还没有聘机长呢，怎么能让我做航前协调？”
徐显也飞了这么几年了，航前协调的格式内容和注意事项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真要徐显来做航前协调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航前协调原则上来说应该是责任机长来做，可这次虽说徐显会坐在机长的左座位置上，可责任机长依旧是秦宗阳。 “都飞左座了，航前协调不你来干，还是我来干不成？让你飞左座就是给你适应机长的角色。别废话了，赶紧的。”
秦宗阳催促道。 其实秦宗阳所为倒也不算是什么罕见之事。很多师父在带自己的徒弟飞左座的时候，都会让自己徒弟代替自己进行航前协调，即便理论上责任机长是自己。 这算是一个默认的规矩，更是代表此时教员已经不把他当成副驾驶，而是一个机长来要求。 其实只要通过局方的转左座模拟机检查，至少在局方眼里，你就是机长了。至于公司给不给你机长的头衔，局方是不管的。 也就是说，徐显现在就差公司给一个机长的头衔，实质已经是一个机长了，因为他已经有航线运输执照了。 对于副驾驶所用的执照，那是商业运输执照，即商照。 执照的不同，代表的就是最根本的改变，这是最本质的区别！ 徐显望了眼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乘务组，放下了手中正在收拾的资料，手指在桌面上不着痕迹地划拉了一下，在经过短暂地思想交锋之后，徐显的手指搭上了航前准备卡，轻轻按住...... 在航前准备卡的抬头右侧有一行小字，此准备卡仅供责任机长参考使用！ 这一刻，徐显感觉到了身份改变所带来的思维上的提升，他长出一口气，舍去刚刚还有的一丝茫然，将航前准备卡抓在手中，左偏身子，对着乘务长微微一笑：“乘务长，那就由我来进行航前协调？”
乘务长荣幸之至，稍稍颔首：“是的，机长！”
...... 驾驶舱中，徐显正在做驾驶舱准备，其实按照规矩来，这种活应该是是由副驾驶完成的，在驾驶舱准备中，机长的准备工作要比副驾驶少很多。 不过，秦宗阳这人上了飞机就开始玩手机，完全没有一个作为右座的觉悟。没办法，那左右座的事情就全由徐显一个人完成了。 在星游航空对副驾驶的要求一向是，除了起飞和降落以及手轮滑行的需要机长必要干预的情况外，其余所有阶段，注意是所有阶段，副驾驶都必须一个人能够独立完成。 只有这样的副驾驶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副驾驶。 所以，星游航空的副驾驶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实在太正常了，至少徐显就是一路这么走过来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从徐显进飞机开始，加油，填本，准备驾驶舱，要电子放行，电子舱单，全部都是徐显自己来。仿佛徐显除了改了一下座位，其余跟之前也没什么变化。 由于此次航班时间极好，等徐显将驾驶舱准备得差不多了，天都还没亮。玩了许久手机的秦宗阳瞄了眼终于消停下来的徐显，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弄好了？挺快啊！”
“师父，我也不求你帮我准备驾驶舱，至少帮我下去拿一下油单啊。我这上下跑的，还要准备驾驶舱，麻烦得很。”
徐显抱怨道。刚刚在准备室里燃起的一点点机长的感觉，等到了飞机上，一下子被浇灭得干干净净，自己哪里是一个机长啊，这不还是个忙前忙后的副驾驶嘛。 当然了，徐显也不指望秦宗阳能跟右座副驾驶一样帮自己忙，总该下去机坪取个油单不算什么大事吧，就走几步路而已，又不是要了秦宗阳的老命。 “知道了，知道了，别念叨了，下次我去拿。”
秦宗阳眼角瞄了眼时钟：“还没到上客时间吧？”
“没呢？怎么了？”
这次他们进场进得早，停机位离安检口又近，于是等他们到了飞机上，比原定的星游航空最晚到机时间早了二十分钟。徐显忙前忙后地弄下来，离起飞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离标准的上客时间还要早上一些。 秦宗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细烟，叼在嘴里，嘴唇蠕动，让得香烟也跟着上下晃动：“这大早班的，人都是懵的，赶紧点根烟，提提神。”
秦宗阳抽烟只抽细的，那种正常粗细的从来不碰，更别说更粗的，劲更大的雪茄了。 “帮我看着些，万一上客了就把帘子拉起来。”
秦宗阳嘱咐道，他怕自己抽上头了，等上客了他都不晓得，犯了跟何常远一样的错误。 “抽两口就差不多行了，抽时间长了，烟味儿都漏出去了，待会儿上客被人闻见不好。”
秦宗阳听不得徐显的唠叨，不住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可别说了。我就抽两口，提提神，不会很久的。”
说着，拿了个纸杯递给徐显。 徐显也是明白人，无奈一笑，拿起自己的纯净水往纸杯里倒了一些。这个纸杯里的水一会儿就是熄烟的。等抽完之后，烟头往水里一扔，杜绝一切失火的可能。像秦宗阳这样的老油条，这种小细节早就熟得很。 “话说，你还单着呢？什么时候找个人陪着啊？”
秦宗阳还是挺关心自己徒弟的终身大事的，隔三差五就要问一问。之前他一直以为徐显会跟温静姝在一块，可这一年多过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现在年轻人的婚恋观跟他们那个时代已经大不相同，他也就随口问问，徐显不想说，他也不会深问，免得招人烦。 很明显，秦宗阳这个问题相当招人烦，徐显只是瞥了他一眼，秦宗阳顿时识趣地闭上了嘴。 摸出一个打火机，秦宗阳刚准备给自己点上，驾驶舱门外就探出一个脑袋，是地服。 地服人员往驾驶舱里一看，瞬间有些懵圈了。怎么三条杠的在左边，四条杠的坐在右边？是不是坐反了？ 至于秦宗阳嘴上叼着的那根烟，地服人员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最终地服人员还是问了四条杠的秦宗阳：“机长，咱们按点上课？”
秦宗阳没答话，朝着徐显指了指，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问他！”
徐显没辙，只能先问地服人员：“受到延误通知没？”
一般如果有延误的话，地服人员会知道的。其实，通常运控那边也会知晓，不过公司的这些人一个个懒得不行，除非是严重的延误，不然有的时候根本就不跟机组沟通的。结果等上完客了，联系放行了，放行直接过有流控，走不了，一飞机的人就窝在封闭的机舱里，搞不好乘客还得闹事。 徐显信不过公司那群人，还不如自己去问地服来得实在。 “我们没有收到延误通知。”
地服说道。 “那就按点上？”
徐显故意扬起声音，询问秦宗阳。 秦宗阳很是不耐道：“你决定！”
“那就按点正常上吧。”
徐显这次是直接跟地服人员说道。 “那行。”
地服人员接到徐显的最终决定，缩回脑袋，一溜烟地往廊桥上边跑了。 “别把自己当副驾驶了，想想机长该干什么，别老问我。”
秦宗阳嘟囔一句，看地服人员走远了，眉毛挑了挑，终于是给自己点上了。 看得出来，秦宗阳心情不错，嘴里叼着根烟，还哼着个小曲，就差手舞足蹈起来了。 徐显原本想眯一下的，只是从秦宗阳那边飘过来的淡淡的烟味有些呛着徐显了。他准备将自己这边的侧窗打开一条小缝，让烟飘出去。 只是徐显刚将左手搭在侧窗把手上，眼睛下意识地瞄到了舱门口的位置，忽然看见廊桥靠着舱门口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两个人。 徐显就跟全身被触电了一样，低声喝道：“安监，安监的人来了！”
这上来的两个人徐显只认识其中一个，那就是安监部的张青宇，不过只要认识这一位就够了，另外一个应该也是安监的。 “什么？”
秦宗阳吓得差点儿没叼住香烟，一张老脸更是霍然色变。站起身，左手撑着徐显的椅背，右手按着遮光板，上身探在徐显那一侧，眼睛往舱门口那边瞄了一眼，顿时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真是安监的！张青宇那个老家伙！”
秦宗阳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他们不睡觉啊，大清早过来检查！”
此时，张青宇还有另外一个安监的人员正在跟廊桥上的安保人员确认证件。只有确认证件之后，他们才能被允许上飞机。 不过，确认证件的过程不长，估摸着也就半分钟吧。 秦宗阳回到座位，急得那是一个上蹿下跳。现在已经来不及出去厕所那边将烟头冲走了，要是现在出去，很可能跟安监的撞个满怀。可这烟藏哪儿呢？屁大的驾驶舱根本就没地儿可以藏的！ 眼见安保人员确认好了安监部的证件已经放行了，徐显连忙起身：“我出去挡一下！师父，你赶紧找个地儿藏一下。”
说完，徐显迅速起身，拉开座椅，准备先去门口那边阻挡一下安监的人，为秦宗阳争取一点儿时间。不过，须臾之间，徐显也想不到有什么藏烟头的好地方，反正是不能往外面扔到，这要是别发现了，可就不仅仅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了。 当徐显离开座椅的时候，眼角瞄了下秦宗阳，发现秦宗阳双目无神，显然也是束手无策的状态。驾驶舱太小了，根本藏不住东西。而且安监就是专门为此而来，待会儿肯定搜查得仔细，如何藏得住？ 想及此处，徐显心中一沉，今天怕是要遭了大殃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顾不得其它了，先是出去给秦宗阳挡挡人，争取点儿时间再说吧，至于秦宗阳能不能化险为夷，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等徐显一出驾驶舱，正好撞上张青宇和另一个安监的人进来。徐显就这么堵在驾驶舱，装作跟张青宇打招呼道：“是有什么事？”
张青宇不疑有他，对徐显很是客气：“没什么大事！近来不是要禁烟吗？我们就是例行抽查一下，看看就走，不会打扰很久的。”
“昨天安全会不都宣贯过了嘛，有什么好查的嘛，谁会顶风作案不是？多此一举，还不如去出勤楼开个房睡觉，这才几点是吧？”
徐显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何教员才出了事，现在就是风头上，谁会傻乎乎地顶风作案呢？可是没办法啊，上头让我们来查，我们就只能办着。今天早上出港航班至少要抽查五个，你让我们瞧一眼，我们早点儿弄完，也好安心回去补觉了。”
张青宇道：“还有，听说你不久前过了左座模拟机了，恭喜啊，应该没多久就能聘机长了吧。”
像徐显这样年轻有为的后辈，张青宇还是看着极为顺眼的。至少徐显没被秦宗阳那个争权夺利的老家伙给带歪了。 “谢谢张叔！”
徐显很是不要脸地跟张青宇扯关系，然后指着驾驶舱说道：“我师父刚去候机楼那边接热水了，现在驾驶舱也没人呐，你们查了也是白查啊！”
张青宇笑道：“没事，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我们看一圈就行。”
忽地，张青宇鼻子动了动，目光陡然一凝，望向徐显身后的驾驶舱：“什么味道？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