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尊比自己还高的白玉观音像,姜柚默默地踮了一下脚,又若无其事地放了下来。
可恶,她还会再长高的!
姜朗行捕捉了自家闺女的小动作,被逗得哑然失笑,曲起手指掩住嘴角,对醉吟先生说道:“你的手艺愈发精进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闲话,醉吟先生扣上杯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今日来了荟萃阁,就在八楼的雅间里,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姜柚悄悄地竖起了耳朵,姜朗行垂眸略一思索,对她说道:“呦呦乖,你在此处休息一会儿,我与你顾伯伯去处理一些公务。”
“好。”姜柚点了点头:“爹、顾伯伯,你们去吧。”
醉吟先生捋着胡须,羡慕地说道:“小闺女真乖,多惹人疼啊,一点都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
临走前,两人没要门外的随从跟着,只吩咐了他们再让人上一些糕点和茶水,好生守着姜柚。
等他们走后,荟萃阁的小厮很快上了新的特色果茶和小吃,有半只外酥里嫩的炸乳鸽;有切得细细的、拿芝麻炒香的牛肉丝;有奶酥豆沙卷;果茶是用杨梅、荔枝、小青柚与冰块一起煮的,温热,果香浓郁又清甜。
姜柚拒绝了让人来弹曲儿的建议,担心她无聊,他们还贴心地备了几本有趣的话本子。
她想了想,让人换了一本晦涩难懂的经文来。
姜柚不是太饿,只是有些馋,在现实世界中就过了一夜,但在异空间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饥一顿饱一顿的,她表示还是有点难扛的,嘴里都淡得没味儿了。
姜柚捻起一根牛肉丝细细地嚼着,哼着小曲儿,拿起吃的喝的以及经文转移阵地,舒舒服服地坐到了屏风后的罗汉床上。
这里正临窗,可以看见后面的鹭江,江面辽阔而平静,好似一匹墨绿的缎子,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碎金,岸边树木繁茂,翠竹成荫,别有一番意境和风味。
看着悠闲享受的姜柚,系统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宿主,你这样子,特别像是准备好了零食和饮料,然后窝在沙发里刷手机。”
姜柚短促地笑了一声,坦然道:“我就是呀。”
她用精神力在脑海里幻化出一张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的数据小床,邀请道:“一起?”
闻言,系统果断屈服,整只球往上一瘫,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开悬浮屏继续追剧,嘴里发出了堕落的声音:“啊!好爽!”
姜柚勾唇笑了笑,抬手翻了下一页。
经文看到一半时,姜朗行他们还没回来,她也终于有了些困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趴在茶几上嘟囔道:“统子,我试着入睡了,看看还能不能进入异空间。”
系统这才知道姜柚的打算,鼓励道:“好,宿主加油!”
好在她昨夜没睡好,今天醒得早,加上身体虚弱,一闭上眼睛,困意倒是愈发浓了。
在陷入梦乡之前,姜柚忽然强撑着抓住了盛果茶的瓷杯,她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东西带进异空间里,如果能把实物带进去,至少说明这异空间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虚幻。
*
数九寒天,天寒地冻。
眼前是一条宽阔平整的夹道,被一片银白覆盖,两侧亮着孤零零的石座莲花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细小的雪花从黑暗的尽头无声无息地飘落,漫漫洒洒,犹如夏夜的萤火。
姜柚下意识地抬手朝头顶捏了一把,兔耳朵没有了,她没想那么多,有些惊喜地看着手上的果茶,对系统说道:“统子,看来这个系统空间是真是存在的,不是什么梦境或者幻境。”
系统也欣喜地应了一声。
姜柚加快速度,沿着夹道往外走,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能确定这不是永和殿的周围,毕竟那一个多月里,她把那周围都摸了个遍,并没有这么一条路。
她也不确定这次那些人能不能看见自己,安全为上,还是小心翼翼地隐藏了身影,但一路走下来,她发现这个地方应该比较偏僻,不然不可能一个人影都看不着。
走出夹道后,看见面前的岔路,姜柚一时犯了难,她对这个地方不了解,不知往那条路走才好。
正当她纠结的时候,右边的小路上忽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松软的雪被踩实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为了以防万一,姜柚躲到了角落的灌木丛后,顺便抽空打量了自己一眼,身高不确定,但从手脚的大小来看,她现在大约是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夹棉的交领长裙和缝了绒毛的小袄,外面还披了一件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挺暖和的。
没一会儿,两道裹得有些臃肿的身影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两个太监,冷得有些哆哆,缩着脖子,后面那个看着太监面嫩一些,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道:“咱们真就这么走了?”
“怎么?”走在前面的太监有些嫌弃地反问道:“难道你真准备在这大雪天里守着他?”
“可是。”小太监有些于心不忍地嘟囔道:“他都在雪地里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要是没人照顾,万一死了怎么办?”
太监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有些恶毒地说道:“死了就死了呗,正好换个好主子,跟着这么个不受宠又没本事的主子,我们这辈子都出不了头。我可告诉你,这地方那么冷,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可不去。”
那小太监缩了缩脖子,闭上嘴不说话了,只默默地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了,姜柚沉下眸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站起来,朝右边的小道继续往里走,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看见了一处古旧破败的偏殿,门口枯树被积雪压得沉甸甸的,除了一片寂静的纯白之外,什么都没有,显得苍凉而萧条。
窗户上的纸都糊不齐,冷风呼呼地往里钻,将本就微弱的灯光吹得摇摇欲坠,仿佛只是一点挣扎的萤火。
姜柚踩着雪往里走,轻轻地推开门,动作其实很轻,门却因为年久失修而发出了“嘎吱”一声响。
正殿里摇曳着一支孤零零的蜡烛,将陈旧的宫室照出了几分阴森诡异,床幔朝两边勾起,借着昏沉寥落的灯光,隐约能看见一道身影躺在上面。
看身形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黑色的长发散在床铺上,身材瘦削,穿着单薄的黑衣,肤色冷白,呼吸微弱,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已然是昏迷的状态。
姜柚走了一路,脚被冻得有些麻了,还有些微的刺痛,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近,逐渐看清了他的脸。
面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五官已经长开了许多,轮廓干净漂亮,眼睛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眼窝深,鼻梁挺,细腻的鼻尖上有一点惑人的小痣,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紫。
哪怕离他还有几步远,都能感到一股惊人的寒意扑面而来。
猜测落实,确实是她的好大儿。
姜柚的心都微微揪了起来,气得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两句脏话,她把茶杯先放到一边,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俯下身,一把将卫崤拢在了温热的斗篷里,拢好后,还仔细地把每个角都压实了,又捞了床尾的薄被子给他盖上。
她坐到床边,摸了摸卫崤的脸,指尖一片冰凉,寒气几乎都凝成了实质。
姜柚叹了一口气,把卫崤的脑袋抬起来一些,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端起茶杯,耐心地揉着他冰凉又僵硬的两腮,试探着往里面送尚有余温的果茶。
发现怎么都送不进去后,她只能轻轻地唤道:“舟舟,舟舟?能听见我说话吗?”
唉,她的好大儿啊,怎么越来越惨了!
听见这句话,闭着眼睛的卫崤微微一怔,被子下的身体倏地绷紧了起来,按着匕首的手僵在原地,连利刃割破了手指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