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文先是按了几下墙上的按铃，才应声穿好鞋子。
可没穿袜子赤裸裸的脚还是冷的，嘴里吐槽着：“这鬼天气，说变天就变天，前几天还热得穿短袖短裤。”
把煮水壶插上电后，又皱着眉道：“煮水也没那么快，我去其他病房医生病房里看看，顺便叫医生过来给你再仔细检查检查。”
王素文唠叨着，一会儿看看水壶，一会儿又看看输液瓶，一会儿掖掖被子。
宋振雄看着妻子表面寻常样子，可每个动作都显得手忙脚乱的，就知道她心底并没有因为小耳醒来而松口气，脑子里那根弦依旧紧紧绷着。
虽然他自己也一样，但总归是几十岁了，做丈夫父亲也二十多年了。
叹了叹气，安抚道：“我去叫医生。”
宋郁耳除了手指头脚趾头和脖子，浑身一动就疼，尤其某个地方，感觉像有什么流掉一样。
疼，蔓延到心脏，一下一下地刺痛，也闷得发慌。
登时她想，是不是心脏出什么问题了。
王素文见状，以为她身体有问题不舒服了，语气焦灼问道：“哪里不舒服了，告诉妈。”
这话一落，门外就传来一阵仓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几个医生和护士蜂涌进来，后面又跟进来一个，正是在隔壁候着的家庭医生。
老医生还是之前宋郁耳与萧寒拓发生车祸，给她诊断的那个。
王素文紧张的让医生赶紧给宋郁耳检查，连一同进来的严育跟叶子修也顾不上瞧多两眼。
老医生脸色严肃给宋郁耳检查，眼睛嘴巴咽喉耳朵，头部的伤，仔细谨慎。
“刚检查的部位，除了头部的伤比较难好之外，其他的都没问题。”
老医生收起了小手电，一边在病例单上写字，一边叹息打趣道：“都没过去多久，又因为车祸进来了，是不是跟车过不去啊？”说着，和蔼的笑了几声。
王素文附和道：“可不是嘛，她这辈子不止跟车有仇，还跟苏……”
还跟苏家也不对头。
老医生把病历交给随一旁的女医生，吩咐她检查宋郁耳身体上的伤口。
这小姑娘的丈夫占有性太强了，千叮万嘱不能让男医生检查身体，连腿都不行。
一想到那个年轻男人执着冷毅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走出病房。
严育自是明白，笑得一脸痞态，晃悠悠跟在老医生身后。
“您不出去？”
这话是叶子修对愣在原地的家庭医生说的。
家庭医生显然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向叶子修，后者直接拉着人出去了。
女医生大概是清冷型的美女。
在给宋郁耳检查时，面色冷淡，与老医生和蔼可亲的样子大相径庭。
王素文见着女医生的态度也是生气，想着过后一定给她个差评。
当女医生提及要检查某个地方时，宋郁耳脑袋模糊了下，愣愣问：“怎么……那里也需要检查？”
就算伤及全身，也不至于伤到那里。
“你不知道吗？你流产了，清宫手术也一并给你做好了。”
女医生的表情冷淡得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语气更是没有一点同情的情绪。
流产，这两个字如电般冲撞到耳膜，震得发麻。
宋郁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显得僵硬呆滞，半晌都没能有所反应。
还站在病床前的宋母王素文同样惊愕得愣住了。
来医院大半天了，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女儿流产了，她的外孙没了。
气氛倏然变得沉默而窒息。
护士安安静静给女医生做助手，有时偷瞄了眼病床上女人苍白无血色的脸，会同情，会觉得心疼。
应该会很伤心吧。
短暂的静默之后，王素文先反应了过来，吭哧着语气：“医生你……你是在跟我们开玩笑的吧？”
女医生冷冷一笑，乜了王素文眼，淡淡地道：“你以为我的工作能够随意开玩笑？”
病房外，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定定伫立在门前，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机。
心里钝痛得难受，难受得眼睛发酸发涩，眼窝微微凹陷。
一天一夜未合眼休息，隽容上的疲惫之色显而易见，黑眼圈很重，显得卧蚕青黑。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里掺杂后悔心疼，双眸里血丝愈发猩红，
许久，他都没有推开门进去。
隔音不算好，里面的声音一点点传流出来。
先是宋母厉声的质问，后是她细细的声音里不难听出的哽咽。
她问：“你说，我有孩子了，然而……又没了，是吗？”
女医生声音清冷，回了一个字：“是。”
接之而来的，又是一片寂静。
他在想，她应该是哭了。
片刻，便听到了宋母的安慰，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尽是痛惜。
早上离开医院后，苏辞越就一直等待着她醒过来的消息。
在知道后，他便一秒不待赶了过来，却始终不敢开门进去。
他怕面对的是她排斥与痛恨。
很害怕。
就如，当初她自己说的。
有仇人，为何不离她远远的。
恰逢，宋振雄跟医生去拿外伤药膏和内服药回来了，见病房门口杵着一个人，脸色顿时沉了沉。
就拿苏辞越让他女儿伤心难过，又仗着权势擅自做主领了结婚证，丝毫不把他们一家人的人格放在眼里。
想怎样，全凭掌握在手上的权势财力。
然而，人都是有脾气的。
虽然他们宋家是不及苏家，无权无势，钱也不多，但绝不会由他们任意揉搓。
宋振雄提着一袋子药走过去，冷冷诘问他：“你来干什么？”
这间高级病房是苏辞越让医生安排的，环境和服务比下面普通的病房都要好得多，他们断然不会再折腾女儿。
更何况，女儿这般惊险的遭遇起因都是因为他。
苏辞越闻声，转头看向宋振雄，动了动薄唇，还没出声就听见里面的人急切的说话声。
“苏辞越……妈，你出去看看是不是他？”
王素文看她喊着苏辞越着急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声音里略有些气急败坏：“到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他？！不是说要跟他断了吗？！”
宋郁耳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里有乞求意味：“妈，你出去让进来好不好？”
这一动弹，伤口得疼痛感传遍全身，疼得她紧紧拧着眉，脸色又苍白了些。
王素文又气又心疼，“行行行，你赶紧躺好，我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