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齐兄弟……喝!”
“童兄……喝!”齐丛举杯跟童百熊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上等黄酒甘醇无比,再加上冰窖冷冻过,更是舒心润肺,大解暑气,他不自禁的打了个酒嗝,长长呼出一口气,抓起几颗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一边咀嚼着,酥香满口,一边提起酒坛,再次给童百熊和自己的酒碗满上。
“童兄,不怕你笑话……兄弟我一想到早上……任教主眼睁睁看着马坛主、路坛主‘三尸脑神丹’作,尸虫入脑,活活疼死……兄弟我就不寒而栗啊……他俩可都是跟了任教主多年的老兄弟啊!”
“谁说不是!”童百熊嘴上赞同,眯起的眼睛看到齐丛已然醉意朦胧,但提起‘三尸脑神丹’还是眼角抽搐,浑身一个哆嗦,可见其心中恐惧之极。不由心下满意,他对于拉拢齐丛进入自己等人核心的英明决定暗暗得意。
齐丛举杯相邀,与童百熊再喝了一个,接着说道:“童兄……你看,咱们兄弟平日里在江湖上人五人六的,都是一方豪雄,但说到底咱们的武功也就是江湖一流,算不得有多了不起,哪个名门大派没了几个一流高手?……任教主吩咐的事,若是不涉及那些名门大派,咱们辛苦一番也就轻松完事,一旦遇上那些名门大派的高手硬茬子,咱们拼了命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就算侥幸逃回来,被任教主追讨失职之罪,挨顿训斥、贬低职位那还是烧高香了……怕的就是被逼服‘三尸脑神丹’,若是再有失误,任教主更是直接不给咱们解药,让咱们毒凄惨而亡……”这是实话,之前有次任务,若无岳不群派人照应,助他一臂之力,齐丛也会因失职而被任我行逼服‘三尸脑神丹’,那可就身不由己了。
这四五年,教中香主以下的好手全都被任我行逼服了‘三尸脑神丹’,而算得上高层的一众坛主、堂主、长老也有二三十人服了丹药,更有七八个坛主因为屡次失误而被任我行停了解药,毒身亡。
其实这些坛主要么是名声太臭,一出河北就被正道高手截杀击败而狼狈逃回,要么就是被东方不败派人暗中阻挠,借任我行的手诛除异己。对此,齐丛或许只是隐隐有所猜测,但童百熊心里却是门清。
齐丛把头凑到童百熊耳边,低声说道:“甭说咱们了……说句不敬的话,就算任教主亲自出手,遇上嵩山左冷禅、华山岳不群那等硬茬子,也难免铩羽而归……可偏偏非得苛求我们一次过错都不能犯……”
童百熊小心翼翼的扫视了一眼门前窗外,似乎颇为急切的压低嗓音道:“齐兄弟,小心祸从口出啊……以后这些话,你我心里明白就行,万万不可再说出来……”
二人又干了几杯,齐丛歪歪扭扭的出了童百熊的房间,在两个属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回了自家的坛主院子。
童百熊独坐房中,一面自斟自饮,一面凝眉沉思,忽觉眼前一花,多了一个身影。不由一惊,随即看清来人面目,便放下心来,“东方兄弟……”
东方不败颔问道:“如何?这齐丛可信得过?”
童百熊道:“东方兄弟放心,这齐丛向来洁身自好,在咱们教里诸坛主之中,武功和人品都是排的上号的……既然上了咱们的船,他就势必一路行到底……更何况,咱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不惧他反悔!”
东方不败呵呵赞道:“童兄办事,我放心的很……这统合人手之事,就全权交付给你了!”
童百熊迟疑着道:“任教主的武功实在太高,东方兄弟可要小心行事呐!”
东方不败自信一笑,“童兄有心了……我会先处理任我行的贴身亲信,特别是向问天其人……”
两个属下将齐丛放在榻上,看着他呼呼大睡,便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须臾之后,齐丛忽的睁开眼睛,神采清明,并无半分醉意,轻灵敏捷的从榻上翻下,无声无息的来到门口,眼睛贴着门缝向外瞧去。
见得门外院里无人,齐丛返身寻出笔墨,以左手执笔写下一小页信笺,印上暗号,随后贴身藏好,只等晚上接着巡逻之便,以信鹰悄然送出。今天童百熊邀他喝酒,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也知道,那件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所以他才借着酒意非议任我行,留个把柄给童百熊,好让童百熊更加放心。
类似之事,对于他这种资深卧底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甚至如何做得不着痕迹,他也颇具心得。
而对于教中的暗流汹涌,任我行全然不曾在意。自从开始逼教中高手服用‘三尸脑神丹’之后,他就现,自己与教中老兄弟们的关系日渐疏远,人心躁动已非一日,不值得大惊小怪。只要他手握‘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再加上吸星大*法的威慑,相信没人敢于挑战他的教主权威。
更何况,如今他虽已解决了吸星大*法的不少小隐患,但根源上最大的几个缺陷依然没有头绪。若是不能在三五年内彻底解决那几个大隐患,恐怕他就会被暴动的内力炸得尸骨无存了。
念及于此,任我行心急如焚,就又想起了当初让向问天打探的那个消息,似乎少林易筋经最可能解决吸星大*法之祸。便吩咐左右道:“去唤向右使来……”
不一会儿,向问天赶到,却见教主仍旧沉浸在思索吸星大*法之中,不由暗暗心焦,但任我行向来自负非常,自认压得住东方不败及一众桀骜高手,并不惧东方不败不轨,而且他专注于解决吸星大*法之事,又须东方不败这等高手代他理顺教务,便一直不理会向问天对于制裁东方不败的苦劝。在他的计划中,只等他一解决吸星大*法之事,立马就拿下东方不败……
“教主……”
任我行如梦初醒,看着向问天问道:“向兄弟,人手准备的如何了?”
向问天回禀道:“各地分坛的高手及精锐已经尽数召回黑木崖,只待教主一声令下,咱们就立即杀向嵩山少林寺,为教主抢回易筋经!”
“好极……”任我行大喜,拍着向问天的肩膀。
向问天却迟疑着问道:“少林寺千年古刹,实力雄厚,而且五岳剑派窥视在侧,咱们冒然攻打少林,是否草率了些?”
任我行肯定道:“你也说了五岳剑派是窥视在侧,而非与少林同气连枝……咱们攻打少林,指不定左冷禅和岳不群刚好乐于坐山观虎斗……好了,你先退下吧!”
向问天欲言又止,最终施礼而退。出了教主居所,他见到院门前的值日守卫大半都是新面孔,而领头的两人虽然是熟面孔,但却是东方不败派系的高手,不由心下一惊。
想了想,向问天绕道教主后院,见到教主任我行的师侄孙绿竹正在教导大小姐任盈盈基础武功。他笑着招呼道:“盈盈……”
任盈盈如今不过六七岁,却已聪明伶俐,资质出众,见到向问天立即高兴的扑过来,唤道:“向叔叔……”
向问天拍了拍任盈盈的小辫子,温声道:“你先回屋去默诵一遍师门的内功心法……我跟绿竹有事要谈!”
向问天看着任盈盈听话的进屋去,才转而对着绿竹低声道:“教中近来多事……为防万一,你暗中挑选一些教主的心腹好手,不要太多,十几二十人足以,带着他们离开黑木崖,找个地方藏一阵子!”
绿竹脸色一惊,但见向问天神情凝重,也知此时非同小可,不由问道:“难道事已至此?”
向问天摇头,“未雨绸缪而已……若是最终无事,证明我等多此一举,教主也不会因这点儿小事就责罚我等;若是局势不妙,我等也得给教主和大小姐留条后路……”
绿竹默默点头。自从十余年前,他被岳不群一掌拍碎右肩胛骨,刀法大为下降,便熄了争勇斗狠的念头,沉心精修内功,如今一身旁门内功已极为深厚,比之向问天也不逞多让。只不过向来极少行走江湖,名声不显罢了。
思忖片刻,绿竹小声答道:“教主与我的师门在洛阳城外有座祖产,隐于荒郊野外竹林深处,就连教主的亲信也极少有人知晓,想来尚算隐秘……”
向问天赞同:“如此甚好,你要尽快行事……”
值此关键时刻,向问天也不宜在教主后院多待,说完事便即告辞离开。
绿竹思索着将要带走的人选,走进屋里,对着正在仰头默诵内功心法的任盈盈躬身道:“师姑……小侄有事要办,可否请曲洋长老来传授师姑琴棋书画之学?”在他心里,曲洋虽然武功不差,但人老心衰,胸无大志,还醉心音律,即使东方不败等人四处拉拢人手,也决计瞧不上曲洋这等邋遢人物。简而言之,在教中一众如狼似虎的坛主、长老之中,就属曲洋最无害。
任盈盈高兴道:“好啊,好啊……竹贤侄,你去吧!”
“是!”绿竹再次行礼后退下。五十余岁的矮老头对着六七岁的小姑娘恭恭敬敬,一口一个师姑,而小姑娘对他也是一口一个贤侄,呼来喝去……怎么看都有些违和感。但从辈分上算,任我行是绿竹太师叔,任盈盈就是绿竹的师叔辈,而从身份上算,任我行是教主,绿竹仅是任我行的贴身近卫,而任盈盈身为教主千金,便是东方不败和向问天这等副教主、光明右使也不能对任盈盈无礼,更何况他一个侍卫?
在等级森严的日月神教,一大把年纪的高手向着任盈盈叩头早已是见怪不怪之事,又何止绿竹一人!其他人看得可不是什么师姑师侄的关系,而是害怕惹得任大小姐不高兴,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和‘三尸脑神丹’就会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