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的武功剑法竟如斯登峰造极?”
远远的一株百年古树上,三个头戴斗笠的青年身影隐在茂密树冠的粗大分枝间,浑不顾全身衣袍湿透,唯极尽目力眺望着暴雨中心的激战。八<一中(文w>w]w.
不是宋缺、宋智、宋鲁三兄弟又是何人?
但除了功力最高的宋缺能够勉强看清、看懂大宗师级数全力以赴的对决,宋智、宋鲁则只能为对决中时不时逸散的那强横无匹气势而心惊胆战。
此时此刻,宋智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目光是如何狭隘短浅,思想是如何坐井观天!
宋缺心里同样触动极大,扶着树干的五指不知不觉中劲力迸,在厚实坚硬的树皮上刻下深深的爪痕。
近年以来,他已渐渐明悟自己的刀法精义——【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言法,再从有法入无法之境,始懂用刀。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
其要旨在于注重过往所有刻苦锻练和实战经验的总成果的【身意】,藉此达到人刀合一,大巧若拙的境地。
然而宋缺渐渐察觉到,到了这层次之后,已是凡俗武功刀法之极限,而他对如何更进一步凡入圣,以刀入道,在刀道鸿途正式登堂入室,却所知寥寥。
毕竟,宋阀的家传剑法,其实亦止于武技的层次,而非通达天地奥秘的武道极峰层次。
现下宋缺聚功双目,透视重重雨幕观摩这场当世最顶尖层次的决战,遥遥感受那仿佛通天彻地的庞大气魄,心襟动摇之余,亦隐隐有所明悟,却又差了最关键的一层隔膜,未能彻底连贯为一。
一时间,他心头如遭猫挠,骚***动不已,忍不住喃喃自语,“观此二人武功招法,千变万化中自有其恒常不变,时而如龙飞九天,时而如蛇潜地渊,无誉无毁,不滞於物。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可究竟如何才能臻达如斯境界呢?”
宋智、宋鲁兄弟知晓大兄的心神又沉入武学的殿堂,忍不住羡慕非常,宋缺最可怕处,正在于这种随时随地可触智慧灵机的卓绝天资,以及一旦认准某个目标,就会勇往直前的坚定心志!
“兄台是否在思索如何将‘天人合一’的灵神境界与武功招数完美结合?”
一阵空灵柔和的声音如从身旁极近处传来,宛似耳边低语,宋缺三人齐齐身形剧震,宋智、宋鲁忍不住手搭兵刃,唯独宋缺并未妄动,而是强自镇定,徐徐侧头,视线绕过合抱粗的树干,投向那边稍高处的另一粗大分枝上。
不知何时,那处在风雨中摇曳不停的枝桠上多了个出尘倩影,即使以宋缺的自负非常,仍对有人能够靠近他半个树冠之近而他竟一无所觉,感到震骇莫名。
接天连地的狂风暴雨来到她身外,立即似被某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牵引般,自然而然的飞旋开去,半滴雨也难近身。
一袭淡青长衫随风拂扬,说不尽的闲适飘逸,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背上挂着造型典雅的古剑,平添了她三分英凛之气,亦似在提醒别人她具有天下无双的剑术。
从宋缺三人的角度看过去,半阕阴**幕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天空中,把她沐浴在宛如诡秘魔境的梦幻里,份外突出了她有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
以三人门阀子弟的经历,见惯美人尤**物,亦不由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但她的“艳”却与寻常绝色迥然不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么自然的、无与伦比的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
就像长居天上仙境的美丽女神,忽然从天而降,落于树梢。
纵使在这阴云密布、风雨怒号的压抑环境,她的“降临”却把一切转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点。
她虽现身凡间,却似绝不该置身于这配不起她身份的尘俗之地。
她的美眸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神秘不可测的平静。
宋缺三人呆瞪着她,不但敌意全消,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们心弦震动的当儿,明丽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的美女,以她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声线柔声道:“兄台的资质悟性实乃清慧生平罕见……”
整个天地都似因她出现而被层层浓郁芳香的仙气氤氲包围,教人无法走出,更不愿离开。
在平静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彷若在暗处鲜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倾诉出对生命的热恋和某种乎世俗的追求。
风仍狂,雨亦疾,天地一片轰然。
宋缺忽地先“清醒”过来,刹那间慈航静斋新一代传人梵清慧去岁入世的传言,深吸一口气道:“原来是静斋清慧仙子驾临,宋缺失礼了……仙子方才所言微言大义,不知有何教我?”
梵清慧并没有向他们瞧来,丹红的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檀口微启轻轻的道:“世间大*法万千,最终溯源归一,都要跨越这个门槛才能臻达更广阔的世界。
道家常言有为无为,有意无意,佛家常言是空非空,有法无法,皆是说的同一件事。
有法是地界的层次,无法是天界的层次,有法中暗含无法,无法中暗含有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
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你明白了么?”
宋缺心神一震,眼露异彩,精芒闪烁,似乎整个心灵都徜徉在另一重广阔天地,疯狂地汲取着无穷智慧。
梵清慧定定凝望雨幕的美眸同样异彩连闪,却又黛眉微蹙,似在犹豫着什么,最终微微摇头,心头暗叹:罢了,他虽资质卓绝,智慧天成,最难得道心坚定,是千年难遇的种魔【炉鼎】,但却并不适合我……更何况,若种魔的【炉鼎】不能配合我实现那个妙想天开的创举,如何能够真正囊获道魔之极,成就仙圣神魔?
宋缺倏地从智慧灵机中醒来,丝毫不知自己的人生差点拐了个弯,趋向凄惨到乎想象的不归之路,此刻他只觉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初窥刀道门径及武道极峰的一丝影子,忍不住眼含感激地看向那给予他武道明灯的奇女子。
他隐约有种感觉,此情此景值得他一生铭记,而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亦深深印入他的心灵,成为他永远的魔障和牵绊。
一时间宋缺不知如何开口,其实他也从未试过主动和任何美丽的女**性说话,只能就这么隔着树干陪她一齐眺望暴风雨之中的那场精彩对决!
石之轩和毕玄的气势对峙愈拔高,分庭抗礼,实则亦是在各自不住提聚精神气力量,使得无论远望还是近观的看客们无不相信,两人接下来的一击必是各自毕生功力所聚,惊天地,泣鬼神!
在石之轩眼中,天地间万有皆无,唯余毕玄似天魔煞神般的高挺雄躯,就像风暴中永远屹立不倒的崇山峻岳;
反之,在毕玄眼中,隔断一切的狂风暴雨,唯独隔不断“宇文邕”背后永远隐藏着的那更深层次的本体与天地的结合。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敌我间精气神的高度凝聚和相互刺激,这种“结合”正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似乎“宇文邕”背后永远隐藏着的那更深层次的本体就要彻底嵌入天地间某一无比庞大的力量里。
“期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石之轩的切身体悟显然比之毕玄的感察更为清晰,决斗中生命灵力的激,令他的阳神终于缓缓跨越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故能守一于中,我与木石何异,星辰与我何异,贯之一之,天地精华,尽为我夺。】
这是石之轩【元始真法】里【炼神还虚】的心诀窍要,亦是“元”字的由来,即道之为物,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
也是【阐天变】一气化万,万气归元的根本妙理所在,更是金丹大道倚为要旨的天人合一无上法门。
然而这一切种种,唯有真正臻达这种层次,方能心领神会,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无与伦比的体验和感觉。
杳杳冥冥中,石之轩似乎忘却一切,心灵主导阳神直入致虚极守静笃的精神领域,但觉与天上星宿共同在这无边的宇宙一齐运转,天地之精神,实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在最后一丝无形隔膜悄然不复后,阳神彻底与宇宙虚空结合为一,无分彼此……一时间,阳神的触感再不受空间距离的界限,可堪透彻天地万物!
明明是阴云满天,狂风暴雨,石之轩却似“看”到大气流散,赤日炎炎,群星漫漫,太空寂寂……
一时间,他给宇宙的无边无际、壮丽感人深深吸引,这种与宇宙万物同游的大自在感觉真的是无比动人,令他再不想缩回到这个臭皮囊里来,便像鸟儿从囚笼脱身,振翅高飞后永不想重返笼里去!
不错,或许在寻常人看来,宇文邕这顶尖高手的身体早已磨炼得纯净无瑕,妙造自然,但在与恒古盘旋天地之间的清虚一气合为一体的阳神看来,宇文邕的身体仍是那么浑浊和污秽,本能地感到排斥,很不愿在这种低等的“臭皮囊”里久留。
“好歹这具人傀儡也是我精心培植的得意作品,没想到阳神刚一晋升,就这么不给面子……只能战决了!”
石之轩颇为无奈,同时亦透过重重虚空,感受到自己本体的所在。
似乎在此刻的还虚阳神的本能里,虽然对本体肉*身不那么排斥,但也不怎么喜欢就是,似乎肉*身的存在,对还虚层次的阳神来说本就是一种束缚,一个囚笼!
“这就是金丹大道这种生命走向精神进化之道的副作用,生命存在的核心和根本终将渐渐由肉*身的物质存在转移到元神这灵体存在上。
还虚之后,阳神已可凭借清虚一气的能量支撑,脱离肉*身而独存于宇宙空间,因此对于肉*身没了之前的那种微妙依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