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房间换了衣服,这种场合穿着军装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罗剑上身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短袖t恤,胸前左上侧绣着一只白色的鹰,裤子是军装夏常服的裤子,柳兰说罗剑穿这裤子显得特精神。
王强换了衣服出来时还有些扭捏,因为他穿的衣服是杏儿亲手缝制的,年轻的王强看起来极象大户人家的少爷。
柳兰一路上可没少笑话过他,不过王强说,杏儿现在太小了,等两年再说,自己现在也不着急。
今天的柳兰却化身气质美女,披肩的长,一身紫红色的旗袍加上自制的高跟鞋,手里提着小坤包,显得既优雅又大方。
王强开着车出了国公府,见猛士车出门,这一路围观人可真不少,气得王强一路按着喇叭。
等猛士车绕来绕去到了旧院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秦淮河上的夜生活已经开始了。
几人下了车,罗剑看着眼前的秦淮河,与后世的见到的景色却是大不相同。
“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骑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
看着眼前的景色,罗剑觉得明代张岱的游记对秦淮河的刻划真是入木三分。
夏日的炎热在这儿似乎并不存在,河面上传来的习习凉风和远处画舫上传来的琴声让人觉得从心里舒爽出来。
见罗剑对着秦淮夜景呆,带路的幕僚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喊旁边的随从赶紧上楼去了。
不一会儿从旁边的楼上下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正是马士英马阁部。
“马阁部、诸位,实在不好意思,这街上人太多了,我们车子被堵得够呛,这才来得晚了。”罗剑上前寒喧着。
“卫国公,无妨,无妨,我等也是刚刚才到。”马士英抱拳拱手一边说着一边把几人往楼上引去。
这是一栋三层的独立木楼,绛红色的墙面在挂满走廊上灯笼的映照下,显得美轮美奂。
马士英领着众人直接上了三楼,这三楼整个楼层是拉通的,中间立着红色的立柱,大体类似大殿的布局。
罗剑打量着大堂,见大堂四周摆着若干个小案桌,案桌后面都有一个小锦墩,并非唐时的跪坐,中间的位置却空了出来,显然是歌舞表演用的。
小案桌上已经摆上了精美的小菜,看到桌的酒杯,罗剑心里一笑,竟是扬州玻璃厂生产的酒杯。
马士英把罗剑引着与众人一一打个招呼后,到堂前两个案桌的左边,自己在右边的案桌前坐了下来。
马士英今天请来的客人并不多,来的只有王铎、钱谦益、阮大铖、刘弘基几人。
柳如是也坐着一个小锦墩,坐在钱谦益的旁边,已经换回女装的柳如是显得明媚动人。
这种形式的酒宴罗剑倒是觉得不错,起码喝酒时喝多喝少没人管你,估计这是以欣赏歌舞为主的。
上楼时没注意看楼上的牌匾,罗剑不知道这红楼是什么地方,说不定就是一家青楼也说不定。
说过一堆场面话,喝了一杯酒,这菜就流水般地上了上来,案桌太小,上了新菜就得撤去前菜,有些菜一口都没尝就被撤了下去。
王强一看菜撤得好快,拿起筷子就是一阵猛吃,根本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旁边的柳兰悄悄说道,“你小子斯文一点行不?这里都是文明人呢。”
“我早就饿惨了,还文明个啥。”满嘴都是菜的王强含糊不清的说道。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士英一拍手,立柱后面音乐声响了起来,一队舞女袅袅娜娜地走到堂中,朝着众人行过礼后就跳起舞来。
看惯了后世舞台上的多人舞蹈,罗剑三人都对这时的舞蹈提不起兴趣,感觉虽是跳得婉转,却少了后世的许多节奏感。
见大家都去看着场中的舞蹈,罗剑乘机吃了不少东西,其实他也早就饿得够呛了。
场中的舞女额头上早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在了一阵节奏明快的乐曲声中,舞蹈结束了。
待堂中的舞女退了下去,马士英朝钱谦益说道:“牧老,今日柳大家既然已经到了,何不请柳大家给大伙弹上一曲?”
钱谦益朝后面一招手,后面马上上来几人,抬着案桌和凳子走到堂中,后面一人捧着一架古琴放到案桌上。
柳如是走到堂中,对着大家福了一福,到古琴前面坐了下来,边上一名使女端着一盆水上来净了手,这才宁神屏气开始弹了起来。
罗剑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反正觉得比较好听,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假装欣赏起来。
整个堂中静极了,只有琴声在堂中婉转悠扬地流淌着。
众人都是听得如痴如醉,只有王强皱着眉头,反正听不懂,只觉得这曲子太娘们气了。
柳如是弹了一会,竟放开嗓子唱了起来,伴随着悠扬的琴声,钱谦益的诗被柳如是唱得千转百回。
罗剑听了一会,觉得柳如是确实生错了年代,如果生在罗剑的那个年代,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恐怕全部都要自惭形秽了。
一曲终了,堂中依旧静着,过了半晌,掌声和叫好声这才响了起来。
王强显然没听懂,想起以前在部队时全团晚会上柳兰演奏的古筝曲,悄悄冲着身边的柳兰说道:“柳兰姐,我觉得你弹得比她好听。”
“你小子什么都不懂,我那弹的是古筝,这是古琴呢。”柳兰见王强连古琴和古筝都分不清,笑着骂道。
两人的悄悄话却被堂中的柳如是听见了,柳如是站了起来,朝着罗剑福了一福,开口说道:“柳兰姑娘也是此中行家吗?请柳兰姑娘给大家弹奏一曲如何?”
罗剑笑着看向柳兰,堂上的其他人也用期盼的目光看向柳兰。
见柳如是弹得如此之好,古筝只过了业余九级的柳兰有些胆怯,犹疑地看着罗剑。
大大咧咧的王强却是丝毫不惧,这小子在全团的歌唱比赛中拿过奖,也在全团的晚会上唱过,这种他认为的小场合比起台下上千观众要轻松多了。
王强站起来说道:“柳兰姐,就那《精忠报国》,你弹我唱!可惜没有音响。”
柳如是早已让人撤下了古琴,换了一架古筝放到了案桌上。
王强看到后面的乐队中有拿着手鼓的,从鼓手手里直接拿了过来递到罗剑手上,说道“请长打鼓就行了!”
被逼上梁山的柳兰狠狠瞪了王强一眼,只得站了起来,朝堂中古筝走去。
等柳兰试了两个音,堂中的王强已经摆开了架势,激昂的曲子响起,伴随着罗剑敲出的鼓声,王强浑厚的声音在堂中回荡起来,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见王强挥出色,柳兰感觉也渐渐好了起来,起初的生涩感瞬间就过去了。
钱谦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听着,待王强唱到“马蹄南去人北望”的时候猛地睁开眼睛,嘴里喃喃自语,不知说了些什么。
堂中的众人看着王强,有些想不通刚才显得不懂斯文的王强竟然唱出如此有韵味的曲子来。
马士英若有所思地看着堂中的王强,心里想着这几人到底是何来历,看他们对这曲他们说的《精忠报国》都是如此熟悉,莫非真是上天派来拯救这大明的江山?
王强刚刚唱完,钱老先生就喊了一声好,大家都跟着叫起好来。
众人叫完好之后又静了下来,似乎没有了再听歌看舞的兴致。
明天还要上朝觐见皇上,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罗剑赶紧起身朝众人告辞回府,马士英等人也没有挽留,大家就此散去。
楼下汪思诚带着十几名护卫等在楼下,领着猛士车朝国公府方向去了。
马士英在红楼旁边的轿子上掀开轿子的布帘,看着射出耀眼灯光的猛士车,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淮河上的画舫星星点点,往来在河里游走着。
一艘与其他画舫没有两样的船上虽然也点着灯笼,但却不见船上传来丝竹之声。船上二层的房间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似是正在商量着什么。
“马阁部今晚是在红楼宴请他们吧?看他们还能得意几时!”一人指着岸上罗剑他们喝酒的红楼,待回过头来一看,正是右都御史李沾。
“这罗剑辱我太甚,老夫必不与其干休!明天上朝必向圣上弹劾之!”咬牙切齿说着话的是兵部右侍郎田仰。
“这些人当真不识好歹,皇上要修宫殿,他们竟然阻止我们在扬州收税,明日我也上朝参他们一本!”
说这话的是保国公朱国弼,其实皇上能否修成宫殿他觉得关系不大,他气愤的是他家封地的矿山正是赚钱的好时候,谁知道这罗剑竟让人重开矿山,他家封地里的矿山再也无人问津。
“我看这罗剑当真是狂得没边了,听说今天见到钦差张公公都不给面子,对钦差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我要参他个大不敬之罪!”朱国弼只能找到罗剑几人的这个把柄。
李沾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纸,阴恻恻地说道:“对钦差不敬倒还罢了,你们看这《致中国全体同胞书》,他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淮扬大都督,有什么资格写这个东西?”
看了几人一眼,李沾觉得意犹未尽,接着说道:“你们看这公开书,竟只字未提皇上和我大明,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皇上,根本没有大明!”
“我还听说他在府中开学,专门教授一些奇技淫巧之术蛊惑人心,到处宣扬他们的所谓科学之道,这至圣人之道于何地?”田仰回忆着这几天专门找人打听到的事情。
“我等必须多联络几人方可弹劾与他,否则势单力薄皇上不会理睬的。”田仰对罗剑的强势极有后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
“只是马阁部和阮尚书这态度,也确实让我等有些为难。”田仰看着红楼上的灯光,犹自担心着。
“这个你不必担心,都察院我已经联络了一帮御史,保国公已经联络了诚意伯几人,明日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李沾恨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