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个村子的路就在江的两岸,因为路面与水面有一定高度,松软的黄土又被流水常年冲刷,一些路段出现了塌方,很容易让人掉进江里。
五个人手牵着手,一步一个脚印,才艰难的来到村口。
这是一个瑶族村落,依水而建的吊脚楼分散在江的两岸,整齐而紧凑。时值晚饭时间,每家每户都点上了灯火,在雨雾中,忽暗忽明,像是一闪一闪的荧光。
广雄带着我们敲响了一家村民的大门:“老乡,麻烦开开门!我们是进山的游客,碰上大雨下不了山,能在你家避雨吗?”
开门的是一位提着一盏油灯的老妇人,因为她实在太老了,老的像具干尸。她身材枯瘦,面无表情,灯光下,皱纹像是河床上干涸的泥土,纵横交错的裂开;电光闪过,白色的披下面遮掩着一双灰白死寂的眼睛,这双眼睛仰视着广雄,纹丝不动。
我以为她是瞎子……她却将灯提高,眼珠子左右机械式的扫了一遍五个人的面孔,温和的说:“都进屋吧。”
真的,若不是老妇人出温和、充满关切的声音,我们就当她是个千年女鬼,掉头就跑了。
简单的谈话,我们知道了老妇人的名字叫李春秀,她的儿子和媳妇去了山外打工,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孙女守在深山。她还说,过完年,他儿子就会回来接她们去县城。
李春秀家的房子有三层,第二层和第三层用来堆放不能受潮的物品和睡觉,第一层被分为很多间,左边用来关牲畜,右边是大堂和厨房。
这是一个很落后的村子,村民的屋子,大堂里只有一个正方形的土坑和几张树墩做成的凳子,坑里烧着一堆冬天保温的木炭,而厨房里煮饭做菜的都是土灶,土灶上放着一些烤熟的红薯。
我们全身都湿透了,冷的手脚麻木,李春秀带着我们,把我们分成两组,男性去二楼,女性去三楼,把湿衣服脱掉换成干衣服。
换完衣服下楼,李春秀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招待我们。
虽说丰盛,但五个人围坐在木桌前迟迟不敢下筷,只是默默的吃着糊状的玉米粥。因为,桌上的四道菜,有点重口味,虽然看起来好吃,但却不敢放进嘴里……它们分别是油炸的蚕蛹,腌制的竹鼠,辣炒的蚯蚓和一种像蛆一样的黄色虫子。
一样不吃太不礼貌了。进屋时,我看到李春秀和她孙女的晚饭只是玉米粥和炒竹笋,一点“荤腥”都没有。可想,桌上的这些菜都是招待客人的。
山牙子饿得凶,呼噜呼噜几口就喝完了两碗粥,眼见锅里的粥已经见了底,不好意思再要,于是盯着桌上的菜肴咽着口水。但又由于怀疑食物的味道,犹豫不决。
李春秀和她孙女还坐在炉灶旁看着呢,我做着思想上激烈的斗争……最后,一闭眼一咬牙,我夹了一只蚕蛹快放进嘴里,上下颚一用力……
“吱!”
那蚕蛹被咬破了,它肚子里的杂碎在嘴里炸开,我没管住嘴,从嘴角迸射出来,流到了下巴。为了避免尴尬,我用手擦了擦嘴,又用舌头舔了添嘴角的黑色蛹汁,赶紧将嘴里的蚕蛹大嚼了两口,用力吞进喉咙。然后,立即喝了一口粥,把嘴里腥臭的味道去掉。
四个人望着我,傻了眼。
山牙子迫不及待的问:“好吃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山牙子,而是回头笑对着李春秀说:“李奶奶,你这道菜怎么做的,味道真特别。”
李春秀慈祥的微笑着:“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用油炸了一下。”
“真好吃。”我回头又鼓足了勇气吃了一个蚕蛹,对大家说:“别都看着啊,快吃,这些菜,不是一般人都能吃到的。”
山牙子忍不住了,一眼盯上了那碗蚯蚓,筷子一夹夹了十几条,一口塞进嘴里……随后,广雄也开始动筷,似乎感觉口感还不错,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宋可儿不敢直视,埋着头默默的喝粥。
苏泞更聪明一些,起身笑着说:“李奶奶,谢谢你这么热情的招待我们。我们包里有些山里不常吃到的食品,我去拿给你和小妹妹尝尝。”
苏泞一拿就拿了一堆,送了大部分给李秀春,自己顺便留了一包泡面。趁着帮小女孩烧水泡面的机会,自己也泡了一碗,和宋可儿一起分着吃。
吃过饭,七个人围坐在炭火前聊天。
我借机问我妹妹的事,但考虑到我妹妹可能是被卖到这儿来的,怕太直接的问会引起李秀春的警觉,从而隐瞒真相。于是我玩笑说:“李奶奶,你们村有我这样的年轻人吗?我听说瑶乡的女孩特别体贴人,能帮我介绍一个吗?”“我都快二十了,还没个女朋友,爸妈比较封建,总在我耳边催。”
李秀春亲和的笑了起来:“你们城里人会看得上我们山沟里的女娃子吗?”
“当然了,只要人好,山里山外都一样。你不知道,现在城里的女孩太轻浮,太矫情,不适合结婚。”我愁眉苦脸的说。
刚说完,宋可儿就在我腰上掐了我一下……
李秀春想了想:“我们村子小,年轻的女孩都嫁给自己村的人了。有两个还没结婚的,今年满16岁,刚到了出嫁的年龄,明儿带你去问问。你是城里人,若是看中了哪家娃子,她父母八成是答应的。”
妈说妹妹与我是孪生兄妹,十六岁肯定不对,于是我接着问:“十六岁吗?没有跟我年龄相仿的吗?李奶奶,城里十六岁不许结婚。”
“这样呀?”李秀春又想了想:“与你差不多的没有了。小娟倒是满了二十岁,但年初已经嫁给了村头的长生。要不,你看上哪个娃子,带回去在家养几年,到了年龄再娶。”
小娟?难道我妹妹已经嫁人了?我略有所思,不愿接受这样的想象。
苏泞接过我的话,继续问:“奶奶,附近还有什么村子吗?进山前,我们听说附近还有其他村子。”
李秀春哀叹说:“没有啦。十几年前,黄泉岭生了一场灾难,都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们村十几户人了。”
说到死人,大家都不好再追问下去。李秀春都这把年纪了,再让她回忆起悲惨的往事,她恐怕受不了。
苏泞立即岔开话题:“奶奶,我刚才看到楼上有几个竹子编织的斗笠,好漂亮!能卖给我一个吗?”
“那是娃子她爹做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李秀春慷慨的说。
苏泞成功岔开了话题,我就不再参与。出门撒了泡尿,上楼躺下,想着李秀春口中的那个小娟。她是否真的是我妹妹?该用什么办法来辨别呢?
雨停了,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我有些困,但没有完全进入梦乡。
“哥哥!”忽然,屋外的森林里出现了一声凄凉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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