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什么钱，受什么累。你来工厂是为了挣钱的，就不要怕吃苦……”这是线上最老的“老人”蔡文兵说的。蔡文兵在“森宏公司”工作了八年，一直在“一线”。公司要提拔他当班长和“线长”，他一直不愿意。用他的说法是“是个人都有上进心和权利欲，都想指挥几个人……我也有啊，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干活儿还行，但真的不是管理那块料。”
所以他一直是“一线员工”。但他却是整个M车间最牛的“一线员工”。线上任何一个工位出问题，任何一件产品有瑕疵，都会找他。不仅普通员工找他，连“线长”、班长和车间主任有什么问题都找他。花笑鱼第一天上班就发现问题的关键，蔡文兵是整条生产线的“核心”。不抽烟？不喝酒，还不打麻将？人总会有自己的小爱好吧？很快花笑鱼就发现蔡文兵喜欢“暖昧小视频”，而且是那种有点儿小情趣的小短视频。立刻在微信工作群里加了他。一段小视频不行，就再来一百段，没有是什么小视频搞不定的。这样一来，整个车间都能听到蔡文兵怒骂花笑鱼的声音。“花笑鱼，你怎么这么笨？！你跟八戒二师兄是拜把子兄弟吧？都教几遍了，还不会？”
连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花笑鱼喜欢。花笑鱼有事没事就喜欢凑过去问这问那问东问西，让蔡文兵骂两句。乐此不疲，不管不顾众人鄙夷嘲笑的目光。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连班长章君君都看不下去了。在车间开短会时笑咪咪地宣布花笑鱼这个新人由他亲自来带。看着蔡文兵和意味深长的笑，花笑鱼心想，“这就来了。”
第二天，班长果然亲自上阵，从第一个工位教起，每一道程序每一个动作都教得特别认真仔细，有问必答，总是“微笑服务”，还不时夸花笑鱼一两句。还录了像，做了详细的记录。“这没毛病啊……但里面肯定有问题……问题出现在哪儿呢？”
看到蔡文兵更加意味深长的笑，花笑鱼疑惑了。晚上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把白天的“经过”如过电影般过了好几遍，包括每一个细节。花笑鱼超凡的记忆力起了大作用。真的没有毛病啊！都中规中矩的。再“回忆”起蔡文兵所教授的全过程，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吓一跳。同样是“教学”，蔡文兵会把每一个工位每一个操作的关键技术难点单独“提”出来，反复多讲两遍到三遍。每一个工位会出现的惯性毛病也“提”了出来，做关键描述。同时还有“微操作”，怎么做到技术动作到位……并传授个人的“小技巧”。师傅好不好，全靠“小技巧”！这都是蔡文兵多年总结出来的。这一比较，一高下立判。“你妈妈的，还微笑服务呢，你微笑个锤子！你敢这样阴老子……你以为老子天生坏种是吃素的么？来而不往非礼矣，咱们走着瞧吧……”花笑鱼突然想到“七师父”鱼晓晓的一个寓言故事：话说一只小黄莺鸟在寒冷的大冬天冷得受不了飞不动了，停在路边眼看就要冻死了。这时候一只老黄牛走了过来瞅了小黄莺一眼，在它头上拉了一泡大粪。黄莺大怒想问老黄牛为什在自己头上拉屎，突然感觉身体暖和了。老黄牛满意地摇着尾巴走了。这一暖和，小黄莺就开始唱起了歌。这时候一只猫听到“歌声”走了过来，一口就把小黄莺咬死，吃掉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往你头上泼粪的未必是坏人，听你唱歌的未必是好人！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教学”就这样在中规中矩中度过。终于熬到第六天。早上开例会时，班长章君君突然宣布，今天是新人花笑鱼的考核，厂里非常重视M车间，厂部领导、技术部、工程部主要负责人都会来参加，还有其它车间的负责人也要来观摩学习，花笑鱼这几天学得认真学得非常快，技术也掌握得相当不错……短短六天时间，就有老师傅大师傅的风范了……一定要好好表现，因为今天集团公司的投资人也要来参加。花笑鱼心中腹诽道：“老子信你个锤子！还老师傅大师傅风范，你怎么不说老子是大国工匠呢？真是整人不带眨眼的，高啊，捧杀这招儿都用上了，为了几个钱，你这是猪油蒙了心了……”好几个线上的“老人”都露出怪怪的笑容。阳凤干脆故意“嘘”了好几声，就站在花笑鱼旁边的蔡文兵看了花笑鱼两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了。为了不耽误整条生产线的生产，“考核”安排在大家吃午饭的一个小时内。物料早摆放好，章君君还亲自一个工位地检查和调试。今天考的项目是花笑鱼独立完成五件产品的生产，成品合格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通过。这已经是对新人的照顾了。老员工的合格率必须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时间指向12：20分时，考核和“参观”的人都到了。看到秦卿莉那张精致的小爪子脸，花笑鱼假装愣了愣，然后走了过去，假装看不见旁边专门管生产的周部长，笑哈哈地对秦卿莉说道： “小傻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秦卿莉冲着花笑鱼翻了一个漂亮的小白眼，撅了撅小嘴。“最讨厌別人叫我傻丫头了……我要到哪儿，要你管么？”
见花笑鱼哭笑着脸作势要走，秦卿莉用娇嫩的小手指着花笑鱼吼道：“你！过来一下！”
“你说过来就过来么？”
但花笑鱼还是走了过去，非常顺从把耳朵贴了过去。闻到淡淡的女人香，真的好香啊。“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后果自负……”秦卿莉吹气如兰，在花笑鱼耳边说道。“好，放心。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打死我都不说。”
“嗯，量你也不敢。”
这是什么情况？一旁的周部长懵了。别人不认识秦家的卿莉小姐，他作为“森宏公司”的准高层，能不认识？这个略显邋遢的中年人和秦家宝贝千金小姐关系这么亲密？花笑鱼见班长章君君朝这边走来，赶紧诚惶诚恐退到了一边。章君君走到花笑鱼身边说道：“怎么回事情？不要瞎往前凑……那是你该待的地方么？你的位置在工位上，知道么？”
“……”“一会儿好好表现，厂里还有集团的老板们都在呢……表现不好，给咱们车间丢了脸，不仅班上饶不了你，车间主任，厂办都饶不了你。”
听到这儿，花笑鱼脑子反而有些发懵。如果说章君君为了“600”块这三瓜俩枣儿设计这么一个“局”，让花笑鱼出丑的话，那实在是得不偿失。因为丢脸不仅仅是丢线上的脸，而且还是丢车间的脸，丢厂里的脸……这脸可就丢大了去了！为什么呢？没有理由啊！这时候车间主任牛健和另外几个车间主任一同走了过来。看到自己的车间主任，花笑鱼就想笑。一个竹竿瘦的小男人，真的与“牛”和“健”没有半毛钱关系。牛健说话非常温和，拍了拍花笑鱼的肩膀，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
当花笑鱼看到班长章君君和其中一个叫倪寻欢的车间主任暗地里做了一个手式，大脑高速运转，再想到最近传言公司要提拔一个车间主任当主管生产的副经理，而牛健和倪寻欢是最有力的竞争者，瞬间就明白了。原来问题出现在这儿！章君君这是在“卖主求荣”啊。倪寻欢一定答应了章君君非常美丽的条件，让M车间“出丑”，给牛健头上抹黑……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局啊！如果“戏”演砸了，既可清退花笑鱼这个“新人”，得到一笔小收入，同时还达到“自黑”自家车间的目的……而自己就是那个戏台上的“小丑”！与此同时，花笑鱼还注意到主抓生产的周部长和主抓行政后勤的王部长进场时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他们各自的人也不知不觉分成了两了阵营。牛健和倪寻欢分属于两个不同阵营。牛健属于周部长，倪寻欢是王部长的人。这是两个不同“阵营”之间的博奕！“还是有些大意了啊……”花笑鱼在心中哀嚎。他原来以为这个“局”也就是“600”块的“小局”，想不到却是老鼠倒拉木樨—大的在后头。这可怎么办呢？花笑鱼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如果自己认认真真想尽办法“完成”了考核，可能成为主抓行政和后勤的王部长他们这拔人的“敌人”；如果完不成任务，又会成为主抓生产的周部长他们这帮人的“弃子”……现在不论花笑鱼得罪任何一方，结果都只有一个，被清退。“狮子”和“老虎”为了争夺绵羊打架，谁都奈何不了谁，最后为了妥协，一块儿把绵羊“咬死”！想到这儿，花笑鱼额头上的汗水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