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的情景转变之快,不仅是那几个富商没有意料到,就连县令自己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发展方向。
不过他也不傻,这送上门来的好处,他断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这可就苦了几个满心愤怒来告状的富商了,他们听着二人一唱一和,也就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
“此事你做的甚好!”
满意的笑着,县令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叶蓁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但面上还是挂着笑,仿佛自己真的是收对方指示才做出的募捐一事。
那几个富商瞧着这一幕,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要不是之前他们目睹了县令责问叶蓁的情景,他们都会信了!
慢悠悠的朝着那几人看去,叶蓁眼角挂了几丝得意的神情。
哼,小样,还想跟自己斗?
她又不是什么不懂变通之人,非得跟对方死磕。
如今自己在对方的地盘上,该退让的地方就得退让一步,又不是什么大事。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叶蓁可是很会审时度势的!
将目光收回来,叶蓁对这几个富商也没落井下石,反而又朝着县令开了口:
“大人,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心中正是高兴地县令挥挥手,让她但讲无妨。
见到对方被自己哄住了,叶蓁微微一笑,对于即将说出口的事情也有了几分把握。
“大人,城门口的灾民众多,京城那边又迟迟不给出赈灾的款项,就算咱们城里的人都募捐也是应付不了多长时间的。”
如今因为虫灾的关系,城内的粮食价格直接翻了一倍,别说灾民了,就是城中普通百姓那也是勉强度日。
蛮夷县城这个小地方本身就比较贫困,即使叶蓁有法子让所有的商户捐款赈灾,那堆积在城门口上百位灾民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他们每日只等着吃,又没有活干,这样下去可怎么行?
县令深知这一点,这也是他不愿出面的原意。
在朝廷还没下达命令之前,赈灾就是个无底洞!
“那些灾民会流落到此,无非就是因为家中田地受灾,不愿待在家里等死罢了。咱们不若给他们找个能吃饭的差事,既可以解决灾民的问题,又能给城里添加一些劳动力。”
叶蓁盘算的好,这些人虽然面黄肌瘦的,但每日只要吃了饭就肯定能干些活。
自古以来就是劳动换取报酬,他们天天只管躺着等饭吃,她也不愿意这般供着。
她的想法虽好,可县令却有些不赞同。
“如今城内已然是家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又有几人能招工?”
县令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城内的情况,照样是有人日日给他汇报的。
粮食价格上涨这事,虽说影响不到他的生活,但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听到这话,叶蓁抿唇一笑,眼中算计的精光一闪而过。
“我听闻今年城中的一些制糖工坊生意颇为不错,想来应该是需要人手的。这些灾民都是些能干活的乡下人,想来给他们一口吃的,都是愿意去做工的,县令大人不妨问一问?”
她口中的那个制糖工坊指代的是什么,县令一听就知道,脸色立马变了变。
按照原本的计划,叶蓁与谢云殊身为流放的罪臣之后,应当是要去服苦役的。
下放到各个县城的人究竟要服什么苦役,那都是由本地县令说了算的,因此叶蓁才能轻易的用一张配方就可以救下自己二人的命,还不用去服苦役。
因此她心里很是清楚,县令将所有来服苦役的人全都安排去了制糖工坊与收割甘蔗。
这制糖工坊明面上是别人的生意,实际上就是县令的囊中之物,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包括种植甘蔗的那些田地也是,说是朝廷的土地,但却被县令用极低的价格暗中全部收购,成了他的生财之道。
这样的举措其实在岭南之地十分常见,毕竟地处偏远,各个县城的官员那也是要吃饭的,怎么能不想法子捞点油水?
可叶蓁把这事摆在面上提,就有点动了县令的底线了。
还没等他多想,身边的师爷又凑了上来,小声说道:
“大人,我瞧她的提议也是个办法!你想想,咱们制出的白糖有多受上面那些大官的喜欢?要想从这里出去,咱们还得加把劲,多制作一些白糖出来,总不会出错的是不是?”
师爷虽然句句话都向着叶蓁,但其实也是出于己方的利益。
他年纪颇大,比县令要大上十来岁,早年间也是中过举的。只是那时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官员,才没分到一官半职。
如今他跟在县令身边也有些年头了,甚至都不是本地人,这才会偶尔请假回乡一看。
要是县令升官,他不是也能跟着升迁?
分析清楚其中的利弊后,他又瞧出叶蓁这个提议还真没有什么问题,对于县令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流放的罪臣能有多少人?始终是有限的。
如今原本能炼制一千斤红糖的工坊,只能炼制出三百斤白糖。虽然质量上去,价值翻倍,可这产量远远不够。
与其花钱请工人,还不如用更低的成本,将这些灾民收拢进去,那也是赚上一笔了!
又仔仔细细的将这些给县令解释清楚后,师爷满脸赞同的神色,看向叶蓁的目光中带了许多欣赏。
叶蓁什么身份,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宁远侯府的嫡小姐,只是因为受夫家连累才落难至此,可宁远侯府还健在呢!
当初叶蓁与谢云殊拿出红糖脱色法之时,师爷还以为是对方其中一个家中的不传之法,并未做他想。
毕竟二人先前的身份都不低,有些压箱底的东西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可后面接连着出现的虫灾等等,让师爷不得不真正重视起来,觉得这位谢夫人的确是个有谋略的奇女子。
只是可惜了,背上这么个夫家。
曾经的丞相府多么风光无二,如今就有多么凄惨。
师爷的话很快就打动了县令,他如今心中最急切地想法就是升官离开这个鬼地方,依如今的朝政,要想升官就得往上面打通关系。
之前他就已经花了不少银子,送了不少白糖过去了,对方明显有些松口的意思。
只要自己再接再厉,总有机会的!
被这个想法弄得心中有些激动,县令也不再犹豫,直接拍了板。
“好!那就依你!”
话音还未落地,门口忽然跑过来一个官兵,跪倒在地。
“报!大人,酒铺吴老板与望月楼的傅掌柜求见!”
听到这两个名字,叶蓁眼角一跳,这两人不会都是因为自己才来的吧?
虽然这样的想法有点自作多情,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而另一边已经做了半天摆件的几个富商脸色刷的一声就白了,纷纷对视一眼,心里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望月楼的傅掌柜来干嘛他们是不清楚,可吴老板为何而来,他们几个还不明白?
几人来告状时,之所以没有提过吴老板的事,就是因着他与县令之间的关系。
可没想到,就连叶蓁这一个妇人他们也对付不过,眼看着就要被制裁了。
“让他们进来吧!”
对叶蓁再没有意见的县令摆摆手,哪里不清楚这二位过来的原因。
不多时,两道身影匆匆的进了大厅,旋即向县令行了个礼。
“拜见大人!”
当二人抬起头,看见的就是一副叶蓁与县令其乐融融,那几个富商瑟瑟发抖的模样。
事情好像不是像他们想象的一般发展?
两人有些愣神,他们进来之前都以为叶蓁在此会受欺负,可显然场面上的局势并不是如此。
其实吴老板与傅恒压根就不是约好一起过来的,也是碰巧撞上了,一问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事而来,就相约而行。
吴老板知道叶蓁与望月楼的合作关系,而傅恒也清楚叶蓁与吴老板交好。
当初,对方的摊子就是摆在酒铺前的,更别提今日的募捐之事还有吴老板的手笔。
眼看着两人一副有些懵逼的样子,叶蓁赶紧站出来,免得二人说错话将自己刚稳定住的局势给搅乱了。
“吴老板,你是来向大人汇报今日募捐情况的吗?”
收到眼神示意的吴老板懵了一下,旋即回过神,赶紧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
“啊,是是是!”
虽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可见到叶蓁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他们两个人的心都放了下去。
县令的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转,也不戳穿,淡定的坐了下来,做出一副真要仔细听的架势。
回想起叶蓁刚才的那句话,吴老板看了一眼县令,只得硬着头皮开始汇报募捐情况。
“今日字牌立出去后,城中许多商户都来捐款,少则十两多则上百两,眼下差不多有一千两的款项了。”
这个数字是吴老板也没想到的,他当时也只顾着敲打那几个富商,跟叶蓁一般没想到竟然会带来这么大的效果。
就连县令,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一千两的数字,在这个偏僻穷困的小县城里,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心中动了动,可那点贪念又被压了下去。
如今募捐的款项与名字那都是光明正大的立了字牌的,他要真是动了这笔钱,很快就会被发现。
如今自己掌握的白糖生意那可是一本万利,没必要为了这点钱给自己找麻烦。
吴老板再怎么样也是自家正妻的表姐夫,又在本地颇有名声,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县令大人方才说了,会给那些灾民安排活计,只要挨过这段时间便好了。”
叶蓁赶紧适时地出声,将这件事给敲定下来。
对于她的话,县令略微点点头,算是应了。
而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傅恒,看向叶蓁的眼神中不免又多了些敬佩。
这才多久的功夫,对方已然将县令都给拿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