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海这个名字,还是对方亲自告诉叶蓁的。
叶蓁与他仅有一两面之缘,其实对他并无什么印象,要不是燕儿提了一嘴这事,她都忽略了。
在金泉寺她遇见的除了宋婉之外,也就这位张姓官员了。
听到张学海的名字,燕儿依旧是一脸茫然,回她的话道:
“奴婢只是个下人,并不知道那位表少爷的名讳,只记得是姓张。”
她们这些在后院里做着脏活累活,连夫人小姐面都难得一见的小丫鬟,哪里知道府里太多的事情。
能得到这个消息,那都是借着那位大丫鬟的光,燕儿才能有机会。
她不知情,倒是一边的吴夫人皱了皱眉头,插嘴说道:
“张学海?莫非是县衙里的户部主事张学海?他的确与宋家是表亲,宋婉也能叫他一句表哥。”
“对!就是此人!”
叶蓁笃定的回答,旋即将目光对准了吴夫人。
那位张大人在自我介绍时,就成表述过,他是户部主事。
叶蓁对于这些杂七杂八的官职并不了解,也不想和对方多打交道,没聊几句就走了。
如今想来,当日她不仅遇到了这位张大人,还看见了宋婉!
要是自己多留一会儿,指不定能瞧见奸情现场呢!真是可惜了!
吴夫人还想往下继续说,突然看见一直杵在原地的燕儿,眼神一转,对着门口的几个家丁挥挥手。
“先把燕儿带下去吧。”
对于这件事,燕儿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即便她相信对方没有欺瞒自己,可接下来自己要与叶蓁所谈的事情,也是不能让人听见的。
随后,燕儿顺从的跟着家丁离开。
对比起背叛过自己的莺儿,吴夫人对燕儿还算是比较温和的,没再拘束她,而是放回去继续忙活了。
至于莺儿,此时还在外面享受着打板子呢!
就算她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可她背叛吴夫人的行径依旧是事实,吴夫人还没这么心慈手软,什么都不处置。
还留着她这条小命就已经是足够仁慈了!
等门一关上,吴夫人这才对着叶蓁低声说道:
“我起初嫁到吴府时,也听闻过这张学海与宋婉之间似乎是有些私情。但张家嫌她是个庶女,断然是不同意的,那时似乎还闹了几场。”
这些都是府中秘闻,寻常人是不得知的,哪怕是宋府的一些下人都不知道。
当时宋婉还是不得宠爱的庶女,而张学海却是张家嫡长子,两人虽为表亲,可张家人同样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小庶女。
张家与宋家算是蛮夷县城里两个最大的家族,也是世代姻亲的关系,即便是要结亲,也得是嫡子配嫡女。
因此,张学海想娶宋婉,那是难上加难。
也多亏那时吴夫人刚到蛮夷县城,寻思着对此地不熟,时常去宋家姑母处走动,才听了这消息。
“后来宋婉被新来的县令一眼相中,宋家将她嫁了过去,这事才算安定下来。如今张学海的妻子,正是宋婉的嫡长姐。”
这位嫡长姐也是吴夫人的嫡亲表姐,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偶有走动。
只是对于张学海此人,吴夫人没有过多相处,不甚了解。
听了她的话,叶蓁皱紧眉头,陷入了沉思。
偷情一事她是能确定的,只是这对象,她一直摸不准罢了。
难道真是张学海?
“此事,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若是宋婉真的背后与人私通,总会露出些许马脚,如今也急不得。”
暂且将此事压下,叶蓁也知道,以对方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肯定不会让自己二人随随便便就抓住把柄。
“对于这两个丫鬟,你打算如何处置?”
指了指门外还在哭喊着的莺儿,她看向吴夫人。
虽说陷害一事到了如今也算是水落石出了,可如何收场,还是得做出一番详细打算的。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吴夫人心里也是极为纠结,没想到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推心置腹的贴身丫鬟竟然别人派来的一枚棋子。
可真要她将人发卖或者处死,她也是于心不忍,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
“不若,我让人将她们都送去我娘家吧,写信让家里好生看管着,再也不让她们能跟宋婉这边联系上了。”
犹豫再三后,吴夫人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的娘家在青城,若说势力,那是要比宋家更强盛的。
而她虽说嫁出来了,可终究也是白家的嫡小姐,颇受父母兄妹宠爱,塞几个犯了事的丫鬟回去看管着还是没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只要人进了白家,就算宋婉有县令撑腰,也管不到青城的事情了!
对于这样的处理方式,叶蓁并没有觉得不妥,点点头道:
“你安排便是。”
她心里清楚,对方这样的做法,已经是十分宽容大度了。
送进白家最多也就是继续做丫鬟,可比发卖出去要好多了。
虽说犯事的只有莺儿,但莺儿燕儿本就一体,她若是只送一个,另一个仍然留在身边,总归是会被人瞧出不对。
尤其是宋婉,她很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蓁还想顺藤摸瓜,查出她私会的人是谁呢,还是不希望惊动对方。
两人一起送走,莺儿自然是被看管的严,而燕儿,吴夫人则是打算将她送到父母身边服侍,也算得了个不小的职位了。
至于如何对宋婉交代,就说这两个丫鬟年纪大,送回白家让白家给她们讲一门好亲事!
左右这个借口她早就拿出来了,如今再堵一堵对方的嘴也是可以的。
吴府的事情办妥之后,叶蓁又继续打道回府了。
而与此同时,黄川那边的事情也有了着落。
村民们知道的事情少,因此比村长要考虑忌讳的东西就少。
一个是将他们的价格压低了一倍,一个是按原价收购,他们用脚想也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大家都是指着这几亩地的收成养活一家人的,自然是不愿意贱卖,否则又怎么会将甘蔗耽误在田地里这些日子?
一听说对方是望月楼的,又打包票以往年的价格收购,更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哪里还有不愿意?
当时就赶紧签下了契书,回家叫上家人开始去收割甘蔗了。
拜官府的人往年的调教所赐,收甘蔗这事儿都不用黄川找人来干,村民们早就自发的开始收割,一个下午就忙完了。
大捆大捆的甘蔗被称好重量放上驴车,往望月楼运送而去。
而黄川与那名管事,与村长核对清楚重量后,当即便把银钱全部结清。
这些钱都是叶蓁提前交给黄川的,先是给了五百两,说是不够再去问她拿。
也就是黄川足够让她信任,才会这般大手笔的给钱让他去收购甘蔗。
可惜,如今粮食贵这些农作物价贱,即便是一座村子的甘蔗,也就将将不到一百两银子。
分到每家每户手中,那就更少了。
可就算如此,村民们还是十分高兴的,因为这已经是比今年价格高出一倍了。
百姓们的生活已然如此凄苦,而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仍旧想着还能如何压榨他们,这让叶蓁如何不生出怜悯之心?
甘蔗首先被拉到了望月楼,望月楼的后厨空间其实并不大,傅恒一拍手,便让人先抬去傅府的仓库里放着,免得影响了酒楼的正常运转。
而傅府由于傅如安常年不曾过来,仓库里一向是干干净净的,暂时放一些甘蔗也不碍事。
在仓库里将甘蔗清点完毕后,黄川便与那名刘管事道别,回去向叶蓁汇报去了。
翻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账本,叶蓁看到上面的账目之后,不免觉得十分惊讶。
兴南村一个村子,竟然只有一千五百斤的甘蔗!
虽说这是因为兴南村只有一部分的村民种植甘蔗,但是这产量,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哪怕叶蓁再没生活常识,也知道以现代的水平,一亩地甘蔗就能产出好几千斤,那岂不是一亩地抵得上人家几个村子?
但当她看到下面的价格以后,又沉默了。
一千五百斤的甘蔗,收购价只有七十五两银子,也就是说,一斤甘蔗只需要五文钱。
黄川看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却不知道为何,只好解释道:
“往年甘蔗价格都是在五文钱左右,今年来收购的人直接压到了两文钱,咱们以五文钱的价格一定还能收购到更多的甘蔗,您放心吧!”
他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甘蔗太少,有些不满意呢。
微微摇了摇头,叶蓁叹了口气,突然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自己身边的赵熠。
她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瓜,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小熠,之前咱们卖的黄鳝多少钱一份?”
“二十文!”
被提问的赵熠赶紧出言回答,虽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他还记得呢!
原以为对方是来考校自己的,可叶蓁只是摸摸他的头,随后接着道:
“一盘小小的黄鳝,却能抵得上一大捆甘蔗。而这甘蔗,却是要那些农民伯伯日以继夜的不停照料好几个月才能生长出来,你说他们辛不辛苦?”
懵懵懂懂的看着叶蓁,已经开始跟着谢云殊学习这些知识的赵熠自然能够换算过来,他愣愣的点头。
“辛苦!”
“唉!百姓苦啊!”
再度叹了一口气,叶蓁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以前学习历史,动不动就是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句子,他们这些生活在和平年代下的人,永远都感受不到在生死之间挣扎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当她见识到账面上那几行小小的数字时,她才明白,为何自己身上的系统,要用功德值来评判奖励自己。
在这样一个时代下,她有能力为这些人做些什么,为何不去做呢?
而一直看着她的赵熠,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默默地关上账本,叶蓁抬起头看向黄川,说道:
“以后将甘蔗的价格提到每斤七文钱,明日你将差价给兴南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