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妾的眼里尽是精明,不同以往。
再度看了看书房的位置,她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因此偷听一事,宋婉心里也有了个着落,不敢大意,却也不敢张扬。
如今能做的就只有缓兵之计。
纵使她和张学海之间有情尚在,但是眼前的实际情况远要比她想象得严峻得多,毕竟县令此后肯定要大发雷霆,没了利益牵扯,首先下刀的就是她们这些枕边人。
即便是为了她的儿子,她也要一忍再忍。
宋婉回去的路上理清了脉络,坐在圆桌前的凳子上才有了些许真实感,这才从恍惚之中归还了些许心神。
“张学海这次是真的要栽了。”
此时的宋婉脸色稍有些苍白,其实她还是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但现实不允许让她出现纰漏。
单凭张学海做的这些事已经得罪了县令,现在后者怕得罪傅如安,已经绞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了。
虽说她是县令夫人,可也没有通天的本领能让这一切回转。
这次,张学海所做之事,只能由他自渡自了,她能做的所剩无几,在这偌大的县令府里,自己又何尝不是笼中之鸟,更何况她的孩子还是将来的大器之才!
宋婉心里竭尽全力想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府内虎视眈眈之人比比皆是,绝对不能失势!
想到这儿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压下心中的想法。
要想成事,哪怕是一丝细微之处也要注意。
既然下定主意,就要先从自己身边开始。
她漫不经心地吩咐着身边的人,让她喊来所有心腹丫鬟。
带着掠夺的眼神扫射在每一个低头的人身上,给足了压迫感,摹地,宋婉终于婉转开口:
“你们在我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有眼色的人自然知道有些事该做,有什么事不该做,如果有人胆敢逾矩,违背了我的意愿,就别怪我不顾往日主仆情分了。今日过后,所有人不要再与张学海的人来往了。”
说到这儿,宋婉还是有些无力的。
下面一众人唯唯诺诺地答应。
正当宋婉松了一口气,以为一切就能暂缓的时候,有一个丫鬟上前胆战心惊地说道:
“夫人,前一天张学海的小厮送来了一封信,后门的下人不敢推脱,只好收下了。”
说完这话,她便惶恐地低下了头。
宋婉的眼色一下子凌厉了起来,看着她手里的信封气打一处来,声音也高扬几分。
“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
丫鬟虽然战战兢兢,口齿倒也伶俐。
“回夫人,昨日您便说要带着小公子和县令大人相聚,睡得极早,奴婢们不敢多打扰,事情一多便给耽搁住了,还望夫人息怒。”
她所说的一切都属实,希望宋婉看在她的态度上能不计较下去。
要知道,除了府内,她没有好去处了。
“你倒是借口多。”
宋婉暗骂一声,虽然她看出丫鬟所说之言不敢掺假,但是此时的心情可以说得上一团糟,便训了一顿丫鬟。
不想再心生厌烦,宋婉一挥手便让所有人都出去了,旋即快速拆开信封。
一目十行看完了内容,宋婉气个不轻,当即就把信撕了。
张学海为了自救在威胁她!
宋婉不是没想办法,虽然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理,直至这封信给她当头一棒。
“张学海,我倒是小瞧你了。”
宋婉不甘心地拂了拂袖子坐下。
信里面俨然是张学海这些年来赠送她的一些田契地契的手抄版,没想到对方还留了一手,话里话外都在威胁她。
想出了这样的办法企图让她帮助。
此时此刻宋婉的心酸胜过爱意,难道这么多年来的情意皆随一纸书信幻灭了吗?
她呆滞地坐在原地,看着一地碎纸出神。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即便张学海和宋婉一直处于私通的状态,这种极强的心理刺激感和落差给他带来了不少得意,但是大难临头,他所能期盼的都压在一纸书信中了。
自书信被送出去,张学海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警惕,在等着宋婉的消息。
一天一夜的时间,张学海甚至不敢深睡,眼皮子放松地躺着,直至今日夜幕落下,张学海也不抱希望了。
“那边至今未回信?”
张学海叫来送信的人,企图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被叫来之人放低眉眼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
“并未。”
话毕,他又加了一句:
“小的一直在附近侯着,后门一直未开。”
“岂有此理!”
张学海怒了,毫无征兆却又在意料之中。
说话的人早早脱了身,在暗光之下悄悄退了出去。
门外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切又归于平静。
很明显,宋婉那边一直没动静,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番威胁能够让宋婉帮他,想着昔日情意……一切都化作了讽刺,根本不起作用!
眼睛逐渐猩红,张学海的怒气达到了极致,所触及到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遍。
越是无能的人越会拿身边的人或物出气,直到书房里一地狼狈,张学海才缓缓歇了心思。
“宋婉,你果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他一字一句地倾吐而出。
书房之外,有下人经过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张学海的脾气一向喜怒无常,这几日更是变幻莫测,一点点小事稍有不顺都要发个脾气,更别说现在在书房里大发雷霆,肯定遭遇了什么大事。
这些下人不敢在书房外多逗留,只是加快脚步离开原地。
背地里也只敢悄悄稍作讨论几句,不敢多言。
侍奉好主子才是他们的事,主子顺了,他们都会跟着沾光,这是不变的道理。
因为书房的动静极大,距离不远,宋温本就怀着胎,睡得浅,另一边传来的动静一下子就把她惊醒了。
屋内烛光亮起,宋温扶着腰起身轻声问道。
外面来的丫鬟给她掖了掖被子。
“夫人别担心,只不过是老爷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心情不好,在书房里摔了些东西,训斥了下人。”
宋温点了点头,本就疲乏,只是睡不着,下一瞬便阖眼装作无事发生。
那丫鬟尽职尽责地侍奉宋温睡下后又静静地出去了。
转眼间回归风平浪静,张学海也放平了心绪。
眼看已经没了什么办法,取之而代的是心慌。
县令现在已经不信任他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别说解决这事,就连见一面都难。
本来在之前还有恃无恐,毕竟宋婉是县令夫人,在跟前能说得上话。
现在看来,只能放弃宋婉那条线了。
额头上逐渐生出热汗,张学海转变了策略。
走出书房,冷风拂去了些许烦躁,他看向宋温住着的地方,有了主意。
挥一挥手,张学海就离开了,剩下一众下人收拾屋内狼藉。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宋温知道,过后不久,张学海就会找上门来。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虽是夫妻,不知何时却情同陌生人。
凭借着对张学海的了解以及这段时间来听到的风声,宋温知道,张学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真,张学海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一晚将过,他第二天一早就来找宋温了。
这时的宋温刚好在用早膳。
看见张学海走进来,她缓缓放下碗筷,作势行礼……
张学海挥挥衣袖表示不用继续,宋温的话戛然而止。
一脸冷淡地让丫鬟再备碗筷。
“老爷,请用膳。”
“嗯。”
张学海尽力保持让自己的声音沉稳下来。
宋温暗自勾了勾嘴角,二人分开用膳时日已长,今日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必定是有什么目的,否则怎么会愿意踏足她这里呢。
张学海还是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往明了说,彼此知晓,就是想通过宋温利用宋府替他自己出面约见县令罢了。
宋温放慢了咀嚼,细细思量着。
原本她对张学海避而不见,但张府下人都是帮着张学海的,她不能明着拒绝,不然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原来老爷是为了这事……只是待妾身回去与父母商量一下可好?”
宋温直抒胸臆,放下碗筷嘁嘁地看着张学海。
张学海一见有了苗头,顾不得什么,仅有的一点欢喜浮上面孔。
“好,自然得商量。”
就这样,在宋温的请求下,她顺利地得到了回宋府的机会。
张学海没待多久,他的心思根本没在这,得到了应允,临走前都是迈着轻快的步子。
宋温看着他一步步离开直至不见了身影,瞬间冷下眼来,看着一桌早膳也没了心思,让丫鬟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
旋即立即启程回宋府。
宋温回来后,宋家二老都开心地不行,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少了一眼。
她并没有告诉二老实情,当被问及原因时,只说自己这胎坐得不安稳,想回府住几日,宽解情绪。
宋家二老也来不及深究,只顾心疼自己的女儿,宋母拉着她的手说道: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我的儿。”
二老看着宋温脸上淡淡的疲乏忧绪,都闭口不谈张府待遇,连忙招呼下人摆膳。
“爹,娘,我来时刚用过早膳,哪那么娇气。”
宋母哀怨地看了一眼。
“怀胎的人承受着更多痛苦,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我的女儿呢。”
最后万不得已,宋温怀着笑躺在榻上和二老说话。
“回来就多住几日。”
一向沉默寡言的宋父也开朗了起来
“好好好,女儿听着便是。”
屋内不断传来欢声笑语。
让外头刚好经过的宋安听了个正着。
许久未见这样的情景了,他脸上有些急地问着下人。
“屋内怎么了?这么高兴?”
“是小姐从张府回来了。”
“可会常住?只有一人回来了?”
“是的,只有小姐一人,听老爷和夫人的意思,是要小姐多住几日。”
宋安失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不留神地离开了。
一向不怎么回府的宋温这个时候怎么会回来,宋安心里觉得很奇怪,但很快就抛之脑后去忙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