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宋婉不情不愿地被送回了县衙后面的小屋,而县令在审讯了一天后,也是身心俱疲。
现在,公堂上只剩下宋家人和几个官差,县令坐在椅子上,冰冷地向下扫视了一圈。
“今天的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半个字,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堂下几人心领神会,纷纷行礼道:
“卑职明白。”
“草民知道。”
县令缓缓起身,拂袖道:
“都回去吧。退堂。”
说完,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内堂,身形萧瑟。
下属和夫人勾结在一起,一起背叛了他,这是多么重的打击。
他需要一些时间,一个人接受消化如此残酷的事情。
宋家众人见到县令并未治他们宋家的罪,心中庆幸地返回了家中,这次,叶臻跟着吴夫人一起回到了宋家。
见到叶臻跟着吴夫人一起回来,宋夫人有些奇怪。
她看着叶臻,不明地向吴夫人问道:
“谢夫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吴夫人见状,也不打算再隐瞒。
她将叶臻推到了宋家众人面前,笑道:
“姑母,我说的贵人,就是谢夫人啊。”
“什么?”
宋夫人显得很是惊讶。
上次见到叶臻的时候,吴夫人不还是只说她俩是一般朋友的关系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吴夫人口中的贵人?
叶臻行了个礼,谦逊道:
“贵人什么的算不上,坦白说,我还得向宋夫人宋老爷赔罪。”
张学海现在已经认罪,叶臻也便不藏着掖着了。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宋夫人不明白叶臻的意思,连忙问道。
吴夫人捂着嘴笑了,抢着说道:
“为了惩治宋婉和张学海这对奸夫淫妇,谢夫人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呢!若不是她,咱们宋家恐怕都要被那两人连累了!”
什么?
这话叫宋夫人大吃一惊。
见宋温如此,叶臻苦笑一声: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一些特别的原因,但我总会感觉自己利用了各位,实在是心有愧疚。”
“不。不……”
宋夫人连忙道:“如果不是谢夫人和茹儿,我这苦命的女儿恐怕一辈子都要活在张学海那个禽兽的阴影之下。”
说着,她垂下眼眸,拍了拍宋温,颇为落寞。
闻言,宋温也有些情绪低落,毕竟她遭受了一个女人最为痛苦的事情。
“只是等到孩子出世,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他。”
吴夫人走上前去,一把握住宋温的手。
“表妹,这你不必担心,这个孩子就跟着你姓宋,若是你想,到时候再招个好的赘婿上门,若是不想,姑母姑父也一定会帮助你养育打这个孩子的。”
宋温摇了摇头,笑着抬起眼眸:
“是啊。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话说谢夫人这次帮了我们宋家,我还没想好要如何谢您呢。”
叶臻摆了摆手,严肃道:
“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
“怎么会?”
吴夫人立刻问道:
“张家已经被抄家了,张学海被判了斩刑,张家众人都被下狱审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叶臻和宋温对视一眼,双方都心如明镜。
是宋婉。
“宋小姐,可否寻一处清净的地方?”
“好。”
宋温立刻吩咐丫鬟将周围的下人屏退,留下一个清净宽敞的大厅,只剩下她们几个人。
原本宋家二老眼看着张学海与宋婉被抓,事情似乎有了着落,而他们宋家也没有受到波及,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听到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们的心又悬了起来。
“谢夫人,您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夫人性子急躁,哪里受得了叶臻和她卖关子,拉着她就赶紧问道。
叶臻轻叹了口气,如实道来。
“现在张家倒台,但宋婉并没有。”
“怎么会!那块玉佩,林中小屋,还有那些赌债,这些不都是证据,她怎么抵赖的了啊?况且县令又怎么会原谅她?”
吴夫人大为不解,要是如此证据确凿,宋婉还能脱得了身,那他们今天花了那么多的功夫,设的局不全都是白花心思?
叶臻接着解释道:
“宋婉可以坚持那块玉佩早就失窃,不知道被谁偷去用来栽赃陷害她。而那间林间小宅里,也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证据可以用来认定宋婉和张学海偷情,毕竟我们没有捉到现行。捕风捉影的事情,她全都可以咬定是诬陷。”
“那宋安的赌债,这……”
话已至此,吴夫人都想明白了。
至于赌债,宋婉可以说是张学海想要受到县令重用,贿赂给宋婉的。
霎时,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如果宋婉真的咬死不认罪,那这场家事官司有的纠缠,而且县令肯定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将自己的家丑宣扬出去,最后有可能不了了之。
“这,这该如何是好。”
宋家众人都有些失了主意,叶臻只得安慰他们。
“没事,宋婉应该没有那么硬的骨头,我们再观望观望吧。”
与此同时,县令府中也弥漫着一股死亡的低气压。
县令刚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随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乒乒乓乓东西碎裂的声音,和县令恼羞成怒的嘶吼。
过了许久,县令出来便命令下人将宋婉的东西尽数收拾出来,全部丢到荒凉的后院去。
这个命令,叫县令府的许多下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宋婉最得力的丫鬟翠儿听到了这个命令,更是心惊胆战。
宋婉和张学海偷情的事情,她作为宋婉最心腹的丫鬟,还是清楚一点的。现在县令如此大发雷霆,而且主子早上接到张学海的信件出去之后也再没回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敏锐的察觉到府内有些很不对劲的气氛之后,翠儿决定去打听一下。
如果宋婉真的被县令抓了个现行,恐怕她也要为自己今后的出路考虑一下了。不然的话,要是让县令知道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知情不报,几条命都不够。
晚膳过后,县令便回去休息了。
作为宋婉的得力丫鬟,翠儿也被指派去收拾宋婉的贴身衣物。
除此之外,县令还派了个身边信赖的小厮监视她们做事,防止她们偷偷私藏值钱的东西。
“诶,县令怎么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
在把东西搬去后院的时候,翠儿问了问其他院的下人。
“谁知道啊。”
“恐怕是夫人和县令闹了什么矛盾吧?”
“你不是夫人的贴身丫鬟,我们还想问你呢。”
不过在打听了一番消息之后,翠儿听到的大多是下人们的牢骚和抱怨。
于是,翠儿在放下这一批衣物之后,偷偷跑到了监视她们做事的小厮旁边。
那小厮很快便发现了她,冷哼一声:
“你不好好做事,还想偷溜?快给我回去。”
面对一个失了势的主子,那些做下人的反而会踩到她们的头上,更别说是对那个主子的奴仆了,更是比她们低了好几档。
“袁小哥,你也知道我是跟着夫人的,这,县令大人好端端的要把夫人的衣服都丢出去,是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你不比我清楚吗?”
小厮昂起下巴,嘲弄地盯着翠儿:
“如果你不清楚,那么我奉劝你,有些事情,不该你问。”
听到小厮这么说,翠儿立刻心道不好。
恐怕她担心的事情,的确发生了。
“袁小哥,你可千万别吓唬我。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说着,翠儿从袖口摸出了一些碎银子,塞进了小厮的手里,赔笑着道:
“我贴身就带了这些,您可否等我一阵?”
说完,她便一溜烟的跑回宋婉的屋子,在几个常人不知道的隐秘地方拿出了几张银票,又回到了后院。
“袁小哥,您收着,收着。”
翠儿把银票团成卷,塞进了小厮的手心。
那小厮默不作声地斜眼瞥了一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将银票揣进了怀里,冲翠儿勾了勾手: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往旁边拉点。”
两人一前一后,往僻静的地方走了点。
见四下无人,那小厮凑到翠儿耳边,小声道:
“今儿县令在望月楼,撞见宋婉和张学海幽会,然后还查到了她们私下定情的信物和贪赃枉法的证据。”
“什么?”
翠儿听得是胆战心惊,感觉命都要被吓没了半条。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罪行,县令要是真的追究下来,她岂不是……
要不然今晚就收拾好东西跑路吧?
“小哥,那,那夫人现在?”
“现在在衙门被关着呢。”
“县令是要休了夫人吗?会不会判她的罪啊?”
翠儿已经不敢往下说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小厮。
“那倒还没有。不过张学海已经被大人判了斩刑,张家是不行了,不过夫人不承认偷情的事情,县令也就说择日再审了。”
小厮说完,不耐烦地对她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大概就是这么个事,你不要往外传,也不要再多问了,回去吧。”
看着小厮疾步离去的背影,翠儿一时间楞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也没心思去搬那些衣服了,魂不守舍地赶紧离开了这个后院。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外面吵闹的声音才慢慢息了下来。
“翠儿,你怎么在这里偷懒啊!我们都累死了!”
突然有同屋的丫鬟回来,把翠儿吓得打了个哆嗦。
“我,我不太舒服……”
翠儿佯装肚子疼,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那你要不要去找管家要点药?”
“不了,我可能是晚上吃坏肚子了,我去一趟茅房就好了。”
翠儿小跑着离开了屋子。
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她的心里越来越乱。
到底是趁机跑掉,还是去看看夫人?
翠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如果跑,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得了多远,这里本就蛮荒,到时候碰上什么匪盗,被杀了被抢了,上哪里伸冤去。
可要是不跑的话,夫人倒了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有哪里有好日子能过呢。
思来想去,翠儿觉得夫人待自己不薄,就算要跑,她也该去看看宋婉。
况且,县令还没定夫人的罪。
或许事情还能有些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