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的敲着锣,吆喝着嗓子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角小巷的尽头,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
宋婉捏着鼻子躲在墙角的稻草堆里。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稻草堆里散发出的一股骚臭味道了,可这个时候要是在街上晃悠,被巡逻的捕快撞见,那可就麻烦了。
宋婉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躲藏在这里。
她想,只要等到天微微亮,城门打开,她就能找个机会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翻起了鱼肚白,一抹朝阳从东边洒在了稻草堆上。
宋婉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四下观望了会儿,从里面钻了出来。
想到自己现在的臭名可谓是家喻户晓。
她撕下一块衣袖,包住了自己的脑袋,又从怀里拿出一点贴身携带的粉黛,给自己脸上点了许多麻子,最后又从地上沾了点土,把自己打扮的再丑陋不堪一些。
就这样,宋婉去了靠近城门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当铺。
“老板,你帮我看看,这些值多少钱?”
宋婉踮起脚,把自己还剩下的那些值钱物件一股脑全放在当铺的高台上,就赶紧低下头,生怕对方认出自己。
好在当铺的柜子高,时候又太早,伙计还没怎么睡醒,也就看了看物件,没太在意人。
“活当还是死当啊?”
宋婉心想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回到这个地方了,立刻道:
“死当!”
“好,那你等我看看。”
伙计拿起物件,一件件瞧了瞧,报了个数字。
“一百两吧。”
“啊?”
宋婉想了想自己那两个纯金雕刻的头钗,还有一对珍珠耳环,翡翠手镯,和几个镶嵌宝石的腰饰。
这么多,合着就只值一百两啊?要知道她当时买的时候,起码花了有五百两!
“你再看看,这些肯定不会就这么点钱的。”
那伙计不耐烦地多看了几眼,说道:
“最多再加十两。”
“这可是死当啊!”
“好了好了,一百二十两,多一分没有了。”
见状,宋婉只得签下当书,拿着一百二十两银子走了。
随后,她又去买了些干粮,备了些水,跟着商队的队伍混出了县城。
而县令直到午时,才从送饭的守卫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宋婉跑了?”
县令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暴怒地将手中的饭碗砸在了地上。
看着大动肝火的县令,守卫连忙跪了下来,连声求饶:
“我们也不知道宋婉有这样的本事。门平时都是锁上的,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竟然把窗户打开了,就那样逃了出去。”
县令怒瞪着守卫,吼道:
“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打三十大板!再罚半年的俸禄!”
惩罚完了守卫,县令屏退了其他侍从,责怪地问道师爷:
“昨天不是让你晚上去把宋婉解决掉吗?怎么她还跑了出去?”
师爷立刻道:
“昨晚月光明亮,卑职又回去查了黄历,发现不易送葬。如果昨晚动手,恐怕宋婉死后怨气难消……”
说着,师爷又看向了下着小雨的窗外。
“再者,卑职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今明两日会下大雨。县城外的土质较为疏松,卑职担心雨水冲刷,还可能会被人发现,所以昨晚并未动手。”
师爷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的确叫人觉得情有可原。
可现在宋婉跑了,而且估计已经逃出了很远,这叫县令实在是烦躁。
“既然如此,赶紧命人去追,抓到之后将她严加看管,等郡守大人来这里巡查完,再解决掉她。”
“是,卑职立刻派人去追。”
师爷出去吩咐了手下捕快去找宋婉后,又折返了回来。
看到县令脸上满脸怒气,他连忙安抚道:
“县令大人,当务之急是要好好接待郡守大人。这宋婉一时半会儿跑了肯定也不敢回来,和我们处理掉她得到的结果差不多,您不必为此担忧。”
县令思衬了一会儿,觉得师爷说的不无道理。
可宋婉一日未除,他心中仇恨难消。
“本官心里清楚,接待郡守大人是最重要的事情,抓捕宋婉的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了。要是抓到了,就地处决,别带回来了。”
县令挥了挥手,也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和师爷讨论起如何给郡守接风洗尘的事情了。
而此刻,叶臻和谢云殊也收拾好了东西,来到了城中的木匠铺。
两人将空闲的屋子简单打扫了一下,又将床褥被子铺好,这才短暂地缓了口气。
只是叶臻看着旁边还空着的一间屋子,心里想起了赵熠。
“你说,将小熠一个人放在家里,能行吗?”
叶臻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去问谢云殊。
谢云殊只是淡淡道:
“你要是担心他,就把他接过来。”
得到谢云殊的允诺,叶臻心中也有了答案。
“我去找林彬,让他把小熠接过来。”
想了想三人生活在一起的情景,谢云殊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一个神秘夺舍的女人,和一个罪臣之后,再加上一个落魄的宗室小孩,他们还真是奇怪的一家三口。
哦,不对,还有忠心耿耿的林彬。
叶臻见他笑了,奇怪问道:
“好端端地你笑什么?”
谢云殊微微摇头,神秘道:
“保密。”
“你真奇怪。”
叶臻吐槽了他一句,便去找林彬了。
林彬办事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将赵熠接了过来。
可真等到赵熠过来了,叶臻又发现问题了。
这木匠铺的后院对于他们来说,有点小了。
叶臻手叉着腰,站在后院中央,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谢云殊,你说我们要不买个宅子吧?”
“买宅子?”
这话让谢云殊和赵熠都有些惊讶。
“咱们有必要在城里买个宅子吗?”
谢云殊不太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更喜欢乡下清净的生活,面对叶臻的提议,他坦诚道:
“虽说进城是需要些时间,但我们可以考虑多买辆马车。”
叶臻拉着谢云殊坐在了后院的小石桌边,认真道:
“现在我们和傅家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而且往后肯定生意上的往来更多,我觉得我们也应该搬进城里了。这样不但联系方便,也会更安全一些。”
谢云殊思衬了一阵,问道:
“钱够吗?”
见状,叶臻心里便清楚谢云殊是答应搬进城里住的了。
“自然是够得,你放心吧。”
叶臻盘算了一下,便去找了吴夫人,说清楚来意后,吴夫人立刻应下。
当天下午,吴夫人就领着叶臻去看宅子了。
“这一间原来是富商的祖宅,但是那个富商举家搬迁去了江南地区,这里也就空出来了。”
“这一间是一个书生的祖宅,他为了进京赶考,把这宅子卖了换了盘缠。”
“这一处宅子是一个大儒被贬谪于此,当时的县令尊重他给他安排的。”
听着吴夫人头头是道的和自己介绍一间又一间房子,叶臻实在是心累。
两人看了好几处,最后,叶臻还是在城里选了个稍微安静的街道,买了一处二进二出的小房子。
很快,房契就签好了。
吴夫人也派了府上的家丁帮叶臻搬家,打扫新家。
这事情做的雷厉风行,第二天下午,叶臻和谢云殊就带着赵熠住进了新的宅子。
对于这个新住处,谢云殊还是比较满意的,而叶臻也不想大张旗鼓的搬家,所以此事并没有通知其他人。
只是叶臻也不知道,傅恒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第三天上午,叶臻还没从被窝里起来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谢云殊,你快去开个门。”
谢云殊起的早,此刻正坐在桌边看书,被叶臻这样使唤,他倒也不恼,站起身默默地去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来人正是傅恒。
“傅掌柜,您怎么来了?是傅少爷和郡守大人来了吗?”
谢云殊迎他进来,低头关门的时候却又注意到他手上的礼物。
“您这是何意?”
傅恒哈哈大笑,说道:
“我来给二位庆贺乔迁之喜了,话说谢夫人呢?”
谢云殊眉头一皱,连忙道:
“傅掌柜,您先到外堂去候一会儿,我这就去喊她。”
想到叶臻现在还没起床,谢云殊也很是无奈。
回到房内,他立刻和叶臻说傅恒来了,然后转身出去招待傅恒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叶臻才梳洗完毕,来到了外堂。
“傅掌柜,您怎么知道我们搬家了?”
叶臻看着傅恒和谢云殊正在聊天,便坐了过去,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吴夫人跟我说的啊。”
“啊……原来如此。”
叶臻额头上多了三条黑线。
她已经想到了吴夫人大嘴一张,昭告天下的画面。
恐怕现在除了傅恒,县令,宋家,估计都知道她搬家了吧。
果然,师爷也道听途说了叶臻搬家一事。
“大人,我听闻叶臻和谢云殊搬到了城里,望月楼的傅掌柜已经去庆贺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行动?”
县令还在为配方的事情心烦,听到师爷说起叶臻,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怒气。
“她搬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她都没大操大办,我们去凑什么热闹。你还真喜欢多管闲事。”
感受到县令憋屈的心情,师爷只能充当和事佬,不断劝道:
“大人,上次傅掌柜格外点名,郡守大人对谢夫人很是重视。我们主动向叶臻示好,其实也是在迎合郡守大人啊。大人不能为了意气用事啊,万事要以前途为重。”
前途,一天到晚就是这个前途。
县令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觉得上次望月楼赴宴撞见宋婉和张学海,还有那个林中小屋,什么偷情的证据,恐怕都不是吴夫人那个性子火爆的女人能想出来的计划。
恐怕幕后黑手的确就是叶臻。
自己已经上了她的当了,虽然知晓了真相,但真相的残酷已经让他丢尽脸面。
这事自己已经没和她算账了,现在还要去主动讨好她,怎么想怎么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