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惨叫声一发出,惊起众多的飞鸟四散。
倒在马车周围的那些强盗甚至都没看得清林彬的动作,就已经负伤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每个人的不同部位都在散发着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们除了惨叫之外再无其他的想法。
这几人,连练家子都算不上,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林彬的一合之将。
“早就劝你们了,害!”
无奈的摇摇头,叶蓁刚出来之时就注意到这些拦路打劫的强盗实际上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或许连一些县城中的平民都比不上。
她心下就猜测这些人大概率都是走投无路才会打劫,再加上对自己的威胁度也不大,不希望林彬真的动手还让人受伤。
但是,有些人真的就是非暴力不合作。
站在叶蓁身边的谢云殊自然也能看出这一点,只是他并没有对方的那些善良心思,而是考虑到了别的方面。
“这里离成安王掌控的县城已经极近了,怎么还会出现强盗打劫事件?”
眉头紧蹙,面前发生的事情与他意料之中的完全不一致。
根据傅如安给自己提供的情报来看,成安王虽然平日在老皇帝或者其他亲王官员面前表现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实际上还是治理有方的。
整个岭南地区,只要是他所管理的北部县城在内,不说人人安居乐业,最起码大部分的百姓日子过得比其他地方的要安稳一些。
在离开青城之前,谢云殊考虑过他们可能会在岭南南部遇到强盗之流,但在接近成安王势力范围之时,应当不会出现这般情况才对。
疑惑在他心头上转了一个圈,他走下马车,在距离那为首之人还有三步距离时停留下来,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我且问你一句,你若认真回答,今日一事便就此揭过。”
带头的那强盗身板要比其他同伴强上一些,虽然被林彬一脚踹在胸口上,疼得直发抖,但理智还是有的。
看今日这情形,他们怕是踢到铁板了,连人家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被全部撂倒,哪里还有心思再继续?
“您说您说,只要放过我们兄弟一条小命,小人一定全部交代清楚。”
明白自己这些人的命被拿捏在对方手里,为首之人哪有之前的嚣张模样,赶紧忍着疼痛回复谢云殊。
一边说着,他心里一边极为懊悔。
方才自己就不应该看着对方只有一辆马车,旁边护卫都没有就出手,人家这明显是有着依仗啊!
“素来听闻成安王封地治安极好,别说你们这山贼强盗了,就连地痞流氓都极少。可这距离连城也就不到十里路了,你们怎么还敢在官路打劫?”
之所以这么坦荡的问几个山贼强盗,是因为谢云殊心中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若是因为成安王出事,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们只当这一趟是来打探消息的。将赵熠带到成平州县之后,摸清消息再做打算。
可如果是真实情况与傅如安给的消息不一致,谢云殊难免就会对傅如安这个人起疑心。
这段时间,不管是叶蓁还是自己对他都颇为信任,几乎当做双方是一条心的地步。
这时要是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真心换真心,那谢云殊不得不想得更多,避免一家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就在他思绪翻转间,脚边不远处的那个汉子吞了口口水,感觉喉头有点血腥味。
“其实...我们原来也不是在这附近的。前段时间似乎成平州县那边丢了一位贵人,整个岭南北部都开始搜寻人,四处都是官兵。”
想起这段时间自己一行人的遭遇,汉子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和无奈。
“我们虽然在北部也是占山为王,但向来都是自给自足,从未真正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偶尔还会去附近县城做工。可此事一出,官兵四处搜人,我们这些空有山寨盗贼之名的人也被收拾了,赶出原来的地方,不得再进入封地范围,只得在这附近讨生活。”
若不是祖上就是山寨盗贼,他们又没办法洗清背负的身世罪名,这些人也不会一直住在山寨里却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可成平州县一乱,整个北部都乱了,所有有可能拐走贵人的人,都被收拾一番赶了出来。
要不是因此而背井离乡,甚至连自己一堆人的衣食住行都无法保障,他们又怎么会捡起先人的老路子呢?
那汉子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栽了,可为了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兄弟家人,忍着疼痛爬起来,给谢云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大人!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那些兄弟!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做强盗,只想弄点银钱回去养活一家人,实在是没法子了啊!您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放过他们吧!”
他如今父母都不在世,也还未成家,可那些兄弟都有家人要照顾,只能努力以一人之力来承担罪过。
汉子说的话,谢云殊沉默了一会儿,在仔细辨认对方确实没有说谎后,才稍微放下心。
如此一来,这件事确实与傅如安无关,自己也不用担心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这一趟去成平州县,他们这一行人除了重要人物赵熠以外,本来的身份都是应当在百里之外流放的罪臣。
以他们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特殊的时刻,是很难混进成安王的势力范围的。
幸好,傅如安留了一手,给他们提前准备好了傅家的信物。
尽管成安王势力范围内没有傅如安的商铺酒楼,但有信物在,他们几人伪装成傅家的管事家仆还是不成问题的。
以如今皇帝与几个亲王对于江南地区的暧昧态度,想来成安王这边也不会为难他们。
想到这里,谢云殊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看向对方的目光也没有之前的冷漠了。
“虽然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但念在你们并未真的动手,今日之事便罢了,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说完,他便准备回去。
这时,叶蓁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这边。
方才两人之间的对话,她也听到了,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对方的的确确提着刀要打劫,话语中也一再表示只要钱不要命,目的明显。
她知道,谢云殊所说的话没错,这些人说的话没法全然相信,可在看到对方一行人那衣衫褴褛瘦弱的模样,她选择了相信对方。
咬了咬嘴唇,叶蓁还是没忍住,从腰间掏出一枚银子,放在对方手里。
这一锭银子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坐拥数万两身家的叶·富商·蓁来说,十两银子仿佛挠痒痒一般。
可对于一些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穷困百姓来说,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对方说的话是真的,那她希望自己的这点钱可以帮助他们。如果对方的话说的是假的,那她就当给自己积阴德了,希望以后要是死了,可别再整这么一出了。
对于叶蓁的行为,谢云殊毫不意外。
这样的圣母行为,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他甚至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淡定的接受了。
“这些钱,你们拿着治伤吧。”
叶蓁说着,也没再犹豫,跟着谢云殊回了马车。
其实她也知道,林彬这次出手很有保留,估计这些人也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对方要真下死手,眼下躺在附近的可就是尸体了。
瞧着两人回了车厢,林彬依旧面无表情,回到马车上开始挥动皮鞭,继续赶路。
至于那些强盗一边哭一边感激的话语,他压根就没有多看一眼。
他向来是最明白叶蓁的良善,这些人感恩戴德,那也是应该的。
回到车厢里的叶蓁摸了摸一脸茫然的赵熠毛茸茸的脑袋,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
“小熠,你要记住,纵使自己的善良会被利用,也要一直保持良善,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
听着这句话,赵熠有些懵懵懂懂,但依旧记住了。
这一段小插曲过后,马车行驶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抵达了第一座成安王势力范围内的县城连城的城门口。
连城的城门比起先前他们经过的第一座县城大不了多少,规模都是差不多的。
可两座城池的氛围从城门就可见一斑的不一样,先前那座县城虽然城门口也有官兵把守,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从不过问那些进城之人的身份。
而连城门口的官兵,一个个正襟危坐,仔细查问每个人的来往,甚至还有几个头目模样的手里拿着纸张,对比着进出城的人长相。
叶蓁与谢云殊掀开窗帘,看到这副景象,都微微皱眉。
“看来成安王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注意到那几个官兵头目的动作,谢云殊猜出对方的动作意欲何为。
毕竟是丢了世子,而且少说也有三四个月了,成安王估计急的都快疯了。
赵熠是成安王的独子,一脉传承的孩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实属正常。
只是从成平州县传出来的消息并未准确指向是世子,那些人都只知道是丢了一位贵人,想来是成安王本人故意隐瞒的。
也是,就算他素来以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面对众人,可身在其位,无论是老皇帝还是其他几个亲王,对于他的猜忌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对付他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绝了他的门户。
不管赵熠丢失这件事的背后主使者究竟是谁,要是消息泄露出去,让其他人知晓,很难说那些有心人不会从中添一把火。
让这位成安王没了继承人,不管对老皇帝来说,还是对其他几个竞争力极强的亲王,都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成安王明白这个道理,才会从未公开消息。只是时间一长,难免会纸包不住火,以至于傅如安都收到了消息。
“我们进城吧。”
叶蓁放下窗帘,对门外的林彬说道,心中却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