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叫嚣的声音极大,一改方才怂蛋的模样,挺直了腰板。
他以为,官府来了人,自己便有依仗。
纵使楚霄从未与成安王一脉打过交道,可他仗着自己是西宁王的亲外甥,以为即便是在岭南的地界上,人家也得给几分面子
谁让赵高渂对外的态度一向都是老好人,总让人误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呢?
可县令只是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朝着叶蓁问候。
“方才下官听手下回禀,似乎是有人在街上闹事,难不成有人冲撞了夫人?”
无论是叶蓁如今的身份地位,还是成安王对谢云殊一家的看重程度,县令都得对面前的女子恭敬有加。
而另一边的楚霄,县令不是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一个西宁郡的纨绔,若是叶蓁不在场,他倒是会客气几分。
可眼下明显就是对方顶撞了自家正头主子,县令还没蠢到不知道该偏向谁!
眼见着县令一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模样,纵使叶蓁不打算仗势欺人,却也忍不住在心里觉得十分舒坦。
有人撑腰就是爽!
“那边似乎是这次王爷请来的西宁郡贵人,只是这位公子似乎不懂咱们成平洲县的规矩,县令大人不如先去会一会?”
抬眼指了指不远处气得跳脚的楚霄,她神情淡淡,既没有添油加醋将对方的行为说出来,也没有彻底息事宁人。
在叶蓁看来,自己与对方的矛盾,早在楚霄道歉之后就已经结束。
当然,她的观感依旧是很差的,只是这并不影响对方接下来的行程。
毕竟在赵高渂的计划中,这位来自西宁郡的纨绔,可是十分重要的一环。缺少了他,不能说直接破坏了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却也是带来不少麻烦。
生气归生气,她还是拎得清的。
叶蓁都这么说了,县令站起身,转头往楚霄那边走去。
眼瞅着对方终于搭理自己,楚霄这会儿都气得不行,完全忽略了对方为何当着自己的面对叶蓁这么恭敬。
“你这县令怎么回事?!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
在西宁郡,那些县城县令对他可都是极尽谄媚,除了巴结就是讨好,哪有这样丝毫不放在眼里的?
从小养尊处优的楚霄自然的将对方代入西宁郡的县令中,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应当对自己毕恭毕敬。
可成平洲县县令不是西宁郡人,他是赵高渂的心腹,完全不在意面前这位楚公子的想法。
在对方面前站定,县令皮笑肉不笑。
“楚霄公子是吧?您父亲的确是西宁郡郡守,论官职下官是比不上。但您,并无任何官身,何来要本官放在眼里一说?”
这一番话,堵得楚霄瞪大了眼睛,却也反驳不了。
作为西宁王的外戚,楚家在西宁郡的势力极大,他的父亲自然就担任了西宁郡的郡守一职。八壹中文網
说起来是四品官员,官位算不得太高,可在西宁郡却是数一数二的,无人敢挑战楚家的地位。
西宁王就是靠着楚家才能有如今固若金汤的西宁郡为守,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坐拥自己的一方天地。
“你!”
被噎了一句的楚霄更加生气了,二话不说就想责骂。
可县令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皱眉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形后,聪颖的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楚公子自西宁郡而来,或许对岭南以及成平洲县的规矩不了解,那下官今日便好好给您说道说道。依照王爷定下的律令,凡是在正街上进行斗殴或者驾驶马车冲撞行人者,一律罚银五百两,关大牢七日!”
说这话时,他满脸严肃的神色,周围的官兵也应声聚拢,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盯紧了楚霄等人。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足够这些官兵向周围的围观群众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了。
说来也简单,无非就是楚霄一行人架着马车横冲直撞,快要撞到人了也不减速。
好在叶蓁二人挺身而出,一个护着那孩子,另一个则是表演了一番空手锤死马。
就凭借后面林彬的那一手,周围群众眼睛都看直了,当然记忆深刻。
再加上后面他一人对战十几名身强体壮的护卫,更是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让为首的那个公子哥不得不低头认错,活脱脱的一个打脸现场,让大家看的是激情澎湃。
这些路人基本上都是成平洲县本土人士,压根不认识楚霄。即便有听见他自称来自西宁郡的,也是极为陌生,大家不可能帮着隐瞒。
听到手下官兵的汇报,县令暗自点头,果然与自己猜测的不错。
就看楚霄那边哀鸿遍野的护卫,他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在场能有这般本事的,除了一直守在叶蓁身边的那位黑衣男子,还能有谁?
再次看向楚霄时,县令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了。
无论是从律法来说,还是从人情关系上,对方这次都是踢到铁板了。
西宁郡来人一事,赵高渂自然是提前知会过他,却并没有表示一定要恭恭敬敬的供着。
这楚霄也是恶名在外,一查便知道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这样的人,在成平洲县只能惹事,因此县令打算借此次机会好好敲打一番,免得后面还给自己带来麻烦。
毕竟顶头上司说过了,这人得在岭南呆上几日,若是他闹了事,也不必纵容!
这若是来了个西宁王的直系血脉,赵高渂或许还会看着情面或者表面上的关系,稍微放点水。
可楚霄只是一个外戚,论起身份来,那是连赵云晴都差上好一截呢!
头一次被人这么严苛对待的楚霄只觉得自己掩面大失,比方才被人压着头认错道歉还恶心。
“你信不信,就你们这破地方,只要本公子一封家书,便能让我西宁军踏破!”
气上心头的的他张口便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依仗着自家父亲训练出来的军队,将自己对于岭南的不屑与轻视表露得淋漓尽致。
西宁军是西宁郡内部对自家守军的称呼,可这样的称呼只能在郡内使用,出来若是这样自称,那岂不是暴露了西宁王打算自立为王的意图了?
在明面上,域朝还是在老皇帝的统治之下的,哪个郡的军队敢以郡名自称?不都是得恭恭敬敬的将自己归入当今皇帝旗下吗?
抓住他这个误点,反过身的叶蓁冷冷一笑,质问道:
“西宁军?我向来只听闻镇守北疆的镇北军与镇守京城的御林军,这哪里又冒出一个西宁军了?莫不是什么反叛军队,想要自立为王吧?啧,还打算攻打岭南?看来我得赶紧向王爷好好说道,让他赶紧上报陛下,小心这叛军啊!”
就算叶蓁对天下的形势并不是十分了解,可这一点从继承原主的记忆来看,还是能够分辨的出的。
不管是任何一个郡守的军队,都只能称为守军,谁要是敢在前面加个自己取的名号,那就是与朝廷相悖!
楚霄说漏嘴的这点,直接成为了他的把柄。
他的确是个纨绔,不学无术,却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草包。
一听到叶蓁这么说,立马清醒过来,理智一拉回,瞬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我......我方才嘴误了!没有什么西宁军!我说的西宁郡!”
出门前他是刚被人从春楼里拉出来,整个人都还没清醒呢,因此少了老子的一番叮嘱。
可有关于隐藏住西宁王想要起势一事,却是在日常生活中,他老爹以及全家人念叨过无数遍的。
自己说漏嘴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光是想想,楚霄就得吓得尿裤子。
也多亏了这趟是来岭南,而不是京城。否则就光凭他方才那一番话,老皇帝就能借此来打压西宁王。
哪里还需要他自己千辛万苦的布局找由头,这不妥妥自己送上门的吗?
也得亏西宁王妃有眼力见,没把这个糟心的外甥送到京城去。
叶蓁与县令本就不是真想找他的麻烦,这话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只是眼下拿捏住对方的一个把柄罢了。
几个藩王想要自立的心就差写在明面上了,他们哪里会在这一句话上大做文章。
眼见着两人一副不罢休的模样,楚霄咬咬牙,为了弥补自己方才说错话的过失,只能将先前对方说的罪责揽过来,好将此事揭过去。
“行了!不就是罚五百两吗?!本公子认了!”
说罢,他便朝着身后的小厮一个示意,后者赶紧心领神会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从中翻出五百两的银票,小心翼翼的递到县令面前。
县令让随行官兵收了银票,侧过头看向叶蓁,眼神满是询问的意思。
叶蓁颔首,表示这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楚霄刚到成平洲县就惹是生非,他们抓到机会肯定是要好好地搓一搓他的锐气,让他接下来的日子稍微安分些。
可真要将人抓进大牢关着?那倒是不行的。
毕竟对方也是代表了西宁王的脸面,训斥几句小小的惩戒一番就算了,不能做的太难看,免得赵高渂与西宁王两人都难堪。
“本官念在楚公子是第一次来到本地,这牢狱之灾,就先免除了。不过,还请楚公子时刻谨记咱们的规章律法,以防下次再见。”
县令的话说的警告意味十足,丝毫没给对方留多少情面。
在楚霄黑成锅底的脸色下,叶蓁与县令一行人并排离开了。
倒不是担忧对方不满,而是手边这孩子,她只能交给官府处理。
孩子的父母至今没有出现,不知是躲在人群中不敢出现,还是走失了,叶蓁打算先送到县衙,看能不能寻找到亲人。
另一边的楚霄,满脸晦气的踹了一脚倒在一边的马车,气愤的往回走。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在他的怒吼中,下人们与护卫赶紧收拾东西,将没法用的那辆马车上的物件全都清理放进别的马车。
至于这辆废了的马车,官兵说他们自会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