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见秦夫人这般惊讶,隐隐有些开心,又觉得她和之前的自己颇为相似。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些新布料时,小穆依旧记得自己那一眼的惊艳,这些精美细致的布料比她所见过的所有布料都好看,图案也更为有趣多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傅夫人带来的。
小穆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又对秦夫人说:
“秦夫人若是想看看布料上身的效果,我们店内还有制好的成衣可以试穿。”
“成衣?”
秦夫人疑惑道。
“是啊,您这边请。”
小穆言笑晏晏,引着秦夫人到另一边。
那里围了不少夫人小姐,秦夫人在其中还瞧见几位以爱美为名的夫人小姐。
平时这些人都骄傲矜持得很,对这岭南本地的布料铺子爱答不理,左一口料子太粗,右一句图案难看,总之挑三拣四永不满意,然而今日在这里,却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欢喜的表情。
秦夫人不由好奇起来,迫不及待跟着小穆走了过去。
“李小姐,您看这件衣服。”
一个穿着和小穆相似衣服的姑娘正在前面给一位小姐介绍衣服,秦夫人走到她身边,便听见那李小姐惊喜地道:
“呀,好美!”
秦夫人微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不由惊呼一声:
“确实好美!”
“是吧,我就说这衣服——哎,秦夫人?”
李小姐转过头,有些讶异地望向秦夫人。
“您怎么来了?之前您不是说这地方粗鄙不堪,宁愿在家睡觉也不愿过来?”
李小姐是当地一个高官家的女儿,性格耿直。前些日子城里有人组织了赏花宴,秦夫人和她都去了,宴席上谈起织布坊,当时秦夫人随口说了几句,没想到被李小姐给记下了。
秦夫人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小穆早就培训过这种情况,笑呵呵出来打圆场:
“哎呀,之前咱们坊内还没开门,大家有些疑惑也是正常嘛。对了,秦夫人您看这件衣服。”
小穆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商不与官斗,秦夫人顺着小穆的话往下说:
“倒是很漂亮。”
“您再看这件……”
小穆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走。
李小姐看出秦夫人有意避开自己,冷哼一声,扭头对自己身边那个姑娘说:
“给本小姐将刚刚看过的这些统统包起来,另外再加上刚刚挑选的几匹布料,本小姐今天全买了。”
这里的衣服式样好看,布匹也精美绝伦,她试着摸了摸,只觉得这些丝绸如水光滑柔软,想来很快就会风靡全城。
听说这些布匹现货不多,而坊内为了保证质量,制作并不快,只怕这一批很快就会被抢完。
到时候可就难买了,李小姐眼珠一转,趁着他们打包的时候,又去挑了些布匹。
李小姐没想到的是,还不到一日,坊内的现货就被抢空了。
关门时坊里的姑娘们都高兴不已,围着叶蓁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卖了多少布,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
“咱们今天可卖了不少的丝绸呢。”
“是啊,那些小姐们都七八匹丝绸一起买,这也算买得少的,我见有位李小姐,一次买了三十多匹料子!”
“这么多啊!”
“是啊,我看她们也有买了成衣的,还有两人同时看上最后一件,差点吵起来了,还好劝住了。”
叶蓁含着笑一一听了,心里也松了口气,织布坊这一下想来也是可以在城内打出名号了,之后这些高官富商家的夫人小姐穿了衣服,也就算是帮忙打了广告,也就不怕之后没人来买。
“不过……”
忽然有人小声说道:
“好像,平价区的麻布没卖出多少。”
叶蓁耳朵捕捉到这话,有些疑惑地道:
“怎么会?”
“嗯,好像没多少人进来买。”
那姑娘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道:
“我见高价区那边人挺多的,丝绸快卖完的时候,平价区那边才去了三四位客人。”
“好像是啊。”
姑娘中有人想起来。
“我今天光接待那些小姐夫人在高价区逛了,还真没遇到过去平价区的。”
这倒是怪了。
叶蓁细想一下,莫非是平价区的麻布定价还是太高了?不,那边的价格明明和外面差不多来着,而且她敢说,自己这边的布料质量绝对比外面更好。
那是为什么?
叶蓁跟着姑娘们一起去平价区看了下,还真是没卖出多少。
“为什么没人买啊?我们的布料明明挺结实便宜的。”
有姑娘委屈。
“不急。”
叶蓁出声安抚道:
“咱们也不是只卖这一天,只要布料好,价格公道,不怕没有客源。”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叶蓁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回去后叶蓁第一时间去找了谢云殊,正好谢云殊刚从书房出来,两人便一起坐在院中用晚膳。
“今日织布坊开门,情况如何?”
谢云殊先开口问道。
叶蓁正想着要怎么和谢云殊说,既然他先问了,叶蓁就将今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还挺热闹的,有成安王的支持,来了不少的高官富商家的小姐夫人,坊内的姑娘们忙得脚不沾地,那些做好的丝绸成衣和布匹都卖完了。”
“这倒是比想象得更好一些。”
谢云殊点头肯定道。
叶蓁也笑了笑,又欲言又止的道:
“只是……”
“怎么?”
谢云殊有些疑惑地望过来。
“不是说卖得挺好的吗?”
叶蓁叹口气。
“卖是卖得不错,只是仅限于高价区的丝绸,那些平价区的麻布就没卖出多少,甚至连进来看的人都不多。”
叶蓁顿了下,继续道:
“你说怪不怪,那么贵的丝绸都一下抢完了,甚至有人为了抢一件衣服差点打起来,然而这便宜耐用的麻布却无人问津,我寻思着价格也不高啊,怎么会一日只卖出了那么几件呢?”
她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才决定问一问谢云殊。
谢云殊迎上叶蓁有些期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问道:
“今日去平价区道客人多吗?”
“不多。”
叶蓁声音有些低落。
她设立平价区,本就是想做平民百姓的生意,可今天连去的人都没有几个,这还怎么打开市场。
“去的人不多,那也许不是你们的布料的问题,也不是你们织布坊的问题。”
谢云殊沉吟片刻,低咳一声。
“咳,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问题不在于其他地方,而是因为你。”
“因为我?”
叶蓁有些愣住。
谢云殊见她这样子,便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只好再引导她想一想:
“想想你的身份。”
叶蓁不明所以,想了想道:
“我的身份,我是织布坊的主人啊。”
“你是织布坊的主人,也是世子义母。”
谢云殊直白地说道。
叶蓁一下睁大了眼睛,脑海中有什么一掠而过。
“因为我的身份,所以……”
“所以老百姓们认为你只会卖些高价的丝绸,而不会去做这些平价的麻布。”
谢云殊接过她的话茬。
叶蓁瞬间就明白了。
怪不得今天平价区根本没客人去,敢情是因为看到大多客人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便误以为她们的织布坊和那些专供高官富商的铺子一样,只卖丝绸不卖其他的。
原来如此,叶蓁恍然大悟,举杯朝谢云殊揶揄道:
“多谢公子点拨。”
谢云殊本已要去端杯子,闻言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为夫人解惑是我应该的。”
叶蓁听出他话里的挪揄,想了想笑道:
“那就多谢夫君帮忙。”
谢云殊这才端起杯子,与她轻轻一碰。
这边两个人正聊着,那边赵云晴却是一个人孤独的呆在房内。
那日看见傅云院中三人同坐,回来后,赵云晴总觉得有些不对,思索了几日,终于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之前自己和楚霄那事,是叶蓁几人所设计的。
不然如何解释,自己明明见到小琴送点心给谢云殊,也见到谢云殊在房内,可最后却是和楚霄……
一回想起醒来时见到的是楚霄,赵云晴心中就涌起一股恨意。
这混账的登徒子,也配碰本郡主?要不是一不小心着了你们的道,就楚霄这癞蛤蟆,她是怎么都看不上的。
对了,还有小琴。
赵云晴走到窗户边,朝外面瞥了一眼,只见小琴正站在门外,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小琴如今这态度,和当初撺掇自己生米煮成熟饭时的态度,可谓是判若两人,当初自己有多信任她,现在想来就有多恨她。
“这群人,竟然一个个都在算计本郡主!”
赵云晴低声愤恨地道。
赵云晴平日其实并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轻易就被小琴煽动,不过这回她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竟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贵为郡主,千金之躯,如此被人算计了,这口气赵云晴怎么都咽不下。
思前想后,赵云晴还是觉得应该和瑞贤王说上一声。
只是现在被困在这成安王府,诸事不变,那小琴又跟个背后灵似的,要想联系瑞贤王的人恐怕不容易。
也只能铤而走险,看看能不能去马厩找到瑞贤王的暗桩了。
赵云晴定了定心神,故意假装烦躁不安地喊道:
“小琴!人呢?本郡主要出门去赏月,还不快点来替本郡主更衣!”
小琴本在门外守着,听到声音后皱着眉进来:
“郡主,夜深露重,出门怕是容易着凉。”
“本郡主就想晚上出门,你一个下人不好好听主子的话,还要管起本郡主来吗?”
赵云晴冷冷呵斥道。
小琴立刻跪下:
“小琴不敢。”
话是这么说,但赵云晴看出小琴根本毫不害怕。
然而这一番呵斥之后,小琴到底没了借口拦住赵云晴,只能替她换上外衣,随她一同出门。
赵云晴出门时就计划好了路线。
她先是佯装往傅云的院子那边逛,一副要去找傅云的样子,小琴自然是在身后劝她:
“郡主,此处为傅公子夫妻居住,郡主夜闯进去,只怕不妥。”
“哼!”
赵云晴冷哼一声,脸上满脸不耐烦,脚下步子一拐就往马厩那边冲去。
“知道了,那我不去他们这里总行了吧?”
因是本色出演,小琴不疑有他,紧紧跟着赵云晴去了马厩。
马厩里养着几匹骏马,饲料的味道略重,赵云晴努力憋着气,往那边凑。
小琴以为赵云晴在赌气,劝道:
“郡主千金之躯,哪能进这等污秽之地。”
“别吵。”
赵云晴不耐烦地挥开小琴,又朝马厩里望了一眼,里面只有几匹马来回走动的身影,却是不见任何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