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喜欢挎剑而行并不是单纯地觉得这是一种时兴,也并非因为颜白。
从魏晋以来动荡了数百年,直到现在才终于过上了几天安生的日子,在那几百年中读书人如果不会点武艺,求学时候容易出事。
侠义之风就此传开,到了大唐“尚武”的风气更甚,再加上圣人也曾佩剑求学,所以,如今学子佩剑真的太常见了。
当颜白骑着马腰挎长剑准备去上朝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个早起在晨雾中练剑的学子,他们都是来参加七月恩科大考的学子。
大清早地练剑,还这么显眼地站在朱雀大街尽头的太常寺的边上。
颜白觉得他们要么是在效仿东晋时候的祖逖和刘琨,闻鸡起舞。
要么就是冲着这上朝的文武官员来的,他们想求个名气,想被某个达官贵人看中,从而推举入仕,步入庙堂。
此时宫门还没开,来的官员很多,他们已经吸引了很多贵人在颔首称赞,看着这群学子面色微微泛红的样子。
可以想到他们此刻的内心是多么地激动,不过,当颜白也骑着马前来凑热闹的时候。
他们内心的激动之情,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如今颜白已经变白了,又恢复了眼前唇红齿白的英俊模样,再加上在草原一年的战场征伐,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都透着一股英气。
唐人爱美,更爱俊俏少年郎,颜白如今的模样就是他们心目中最喜欢的那个模样,英武中带着文气,刚柔并济。
看着颜白骑着马走来,这些官员就不看了这些学子舞剑了,远远的就朝着颜白拱手行礼。
虽说颜白如今还是七品,比长安城内狗还多的小小七品官,但架不住人家是京县的县令。
当初要不是陛下觉得颜侯年纪尚轻,再加上颜家老爷子不放心颜白少居高位,陛下并没有给他京县该有的五品官职,而是以七品的官职管理万年县。
如今虽然依旧是七品,可在朝中,大家早都把颜白当作五品官员来看待了。
现如今颜白更是马上封侯,谁这么没眼色觉得他就是一个七品官?就算是七品,不满二十的七品那也是值得交往的。
长安城内的七品的确比狗多,但是五品就很稀少了,有着五品的实权,却依旧是七品官的就更少了。
更何况,人家清贵的家世也摆在那儿,家里老爷子还是一个活着的文宗,跟颜侯混个脸熟,日后求人办事也好开口不是。
颜白没有倨傲到坐在马上跟人说话的地步,见众人拱手寒暄,颜白赶紧下马,连称抱歉,态度好得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后生。
美丑需要对比。
有如玉般的颜白在此,对比之下舞剑的学子就没有那么多人去看了,可他们并没有泄气,他们可是听说了,越是大官起来得就越晚。
他们对自己还是抱着很大的信心的,希望贵人搭话,然后自己就直抒胸臆,拿出苦思的治世之才,借此扬名长安。
可随着围观官员的散去,来看他们舞剑的人越来越少了,心自然也凉了半截。
颜白随着众官员打着哈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就在颜白想着如何脱身不再说废话的时候,一双大手突然按上了颜白的肩头,就在颜白以为定是程怀默或是尉迟宝琳的时候。
肩上的这双大手猛地往下一压,力气大得吓人。
颜白就势猛地往下蹲身,看也没有看,随手就是一个肘击。
没有想到这个人是有备而来,就在颜白出手的这一刻,他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拍,颜白的肘击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被人轻松躲开。
颜白扭身挥手出拳,肩膀上的大手拿走了,颜白的一拳也被身后这人顺势挑开,到这时颜白才看到是谁“偷袭”自己的是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任城王李道宗,当初打突厥的时候他任大同道行军大总管,颉利可汗就是他送回来的。
就因为此,错过了和他交谈的机会,颜白就远远地见过他一面,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记住了长什么样。
李道宗的名声其实很好,不是荒淫无道的王,专门针对人家薛仁贵,他人其实很好的,不是后世传的那样。
连很少夸人的大兄都说他是一个好学之人。
他和李二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属于堂兄弟,李二和李道宗的曾祖都是李虎,只不过李二的祖父是李虎的三儿子,李道宗的祖父是李虎的四儿子。
所以李道宗和李二眉眼间是有那么的一点点像。
在突厥没有灭亡之前,他一直镇守在北面,抵御突厥,所以那时候颜白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他。
见李道宗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颜白赶紧行礼道:“小子颜白,见过任城王!”
李道宗上下打量了一番颜白,笑了笑:“早就听懋功提过你,说你是难得文武全才,今日得见果然不错。
就是身子瘦了些,要是再壮实点就好,这样才有武将威武的样子,瘦瘦的看着不怎么有气势。”
颜白笑了笑:“小子吃得倒是不少,就是不长肉。”
李道宗笑了笑:“刚试了下,身手还不错,不过还得多练练,等我们那天老了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别到时候拎不起马槊!”
说罢李道宗就走了,来的突然去的也快,不过就这短短的说了几句话就让一众人羡慕得要死。
在他们看来,任城王亲自过来跟颜白说话已经算得上难得,更别提话语里面关怀之意了,已经是难得的看好之意了。
此时宫门已经打开,颜白终于可以告别这群爱说话的同僚了,作为侯爷,颜白不用排队等候搜身排查直接就可以进去。
他们就没有这个便利了,需要老老实实地排队,等宫卫搜身完毕之后才可以进去。
月中朝会不是大朝会,上朝的人就不是那么的多,颜白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把坐垫挪了挪,后背刚好能靠在大殿内的柱子上。
才坐下没有多久,颜白就看到了被封为右卫大将军的颉利,相比在草原的那次见面,如今的颉利瘦了很多。
紧随其后的就是执失思力康苏密等一众突厥将领。
先进入朝堂的众多低阶官员虽然不喜,但也不愿失去礼节,站起身,随意地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这一点倒是很统一,大家都不怎么喜欢这一群人。
康苏密看着四平八稳坐在那儿朝着自己微笑的颜白,淡然的心一下子就失去了平静,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定襄城颜白让自己做的事儿,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看着颜白,他心中是恨意满满,因为颜白,他现在连草原都不敢回,本想怒骂几句,杀人的主意是颜白出的,现在他却成了刽子手。
可他这一个月在礼部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不少的大唐礼节,知道颜白惹不起,扭过头,不愿看见颜白那张让他讨厌的脸。
最后颜白看到了和李晦一起走来的杨政道,颜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这小子心眼很多,在长安的这一月已经给李恪写了十封信,虽然信里没说什么,杨政道以表兄自居。
说的无外乎都是一些家常,相聚,自家人这一套。
他觉得很正常的问候,却把李恪和杨妃吓得要死。
颜白断定萧皇后一定不知道他的所为。
唉,都作为遗腹子了怎么还不消停一下。
颜白觉得今日散朝之后自己很有必要查一查杨政道身边都有什么人,他能活命不是因为他很重要,而是一场政治博弈。
李二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显自己的宅心仁厚才让他活着的。
唉,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