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一关，窗帘一拉，父女两个展开了一场一对一对骂。
“倪春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货？”
“倪大宏，你吼什么吼？我这货怎么了？”
“怎么了？你闯大祸了，你知道这自行车是谁的吗？”
“我管他是谁的，反正我卖了，有祸你给我兜着。”
“兜着？我兜得起吗我？说！车卖给谁了？”
“我卖给残疾人了行了吧，我看残疾人可怜，就卖给他了。”
“倪春杏！你到底是傻呀？是傻呀？还是傻呀？一个残疾人要什么自行车？”
“残疾人怎么不能骑自行车了？我有爱心，我就见不得残疾人受苦。”
“他妈的都残疾了，骑个毛自行车。”
“什么他妈的你妈的！人人平等。”
“倪春杏！！我不是傻子，我问过老王了，你把车卖给一个年轻小伙子了！说！是不是那个叫王建国的？”
倪春杏怕他爸去找人把车要回来，不敢说是王建国，拼命摇头道：”
“不是不是，哎呀，不就一辆自行车嘛，让他再等几个月，等有车了，再卖给他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倪大宏用力一跺脚道：
“我的傻女儿啊，有些人爸得罪不起，这车子是胜利制糖厂副厂长周宝龙定的，那是一个处级干部，爸得罪不起，你这回是真的给爸惹下麻烦了。”
说完一拍脑瓜，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
倪春杏也知道这事儿做的有点过，坐在他爸身边。
“哎呀，爸，事情都已经做下了，车子也卖了，那怎么地嘛，最多去跟人家说声对不起罗。”
倪大宏跳起来，吼道：
“你当是过家家的啊？对不起，没关系，敬个礼就完了。”
倪春杏见倪大宏又拔高了音量，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大喊：
“反正车子我卖了，就算现在把车找回来也是二手车，你给人家也不合适，这事儿就这么着了，铁板钉钉，你自个儿想办法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两个辫子一甩，走了。
留下接近崩溃的倪大宏瘫在沙发上，两眼放空，摇着头。
“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我死定了，死定了。”
倪大宏想了一夜，这事儿除了勇敢面对，也没有别的招。
今天一早，提了两罐茶叶去负荆请罪。
要是下午周宝龙自己到供销社，白跑一趟，火气肯定更大，还不如自己主动投案，去他厂里把事情说清楚。
厂里当着这么多人，周宝龙作为副厂长，应该也不会骂的太难听。
倪春杏一听他爸要去胜利制糖厂。
叮的一下！
脑门一亮，想到昨天在李让自行车后座看到的工作服。
她推测李让应该是在胜利制糖厂工作，想去碰碰运气。
求着倪大宏，让她一起去，说到时候就把所有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说自己不懂事，操作错误。
倪大宏一听，这倒是个好办法。
周宝龙再怎么样也不好意思，对着一个女孩子大骂。
便带着倪春杏一起来了。
没想到到了门口，倪春杏死活不愿意进去。
倪大宏只好一个人进去。
这才有了倪春杏门口送包子那一出。
倪春杏和李让在门口聊的正嗨时，倪大宏可惨了。
在副厂长办公室，周宝龙把门一关，窗帘一拉。
指着倪大红的鼻子大骂道：
“倪大宏呀倪大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也是个老同志。在供销社工作了有二十来年了吧，怎么做事一点都不靠谱！！”
倪大宏除了频频点头，说是是是之外，吓得啥都不敢说。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周宝龙面前。
周宝龙接着大骂：
“你知不知道，这个自行车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还有三天，就是我儿子生日，这是我送给我儿子的生日礼物。两个月前我就付了一百元定金。”
“你给我打包票，下一批自行车肯定给我留一辆。票我也给你了，什么都到位了，你现在跟我说车没了，还卖给什么残疾人？你脑子有毛病吧？残疾人踩什么自行车？”
“是是是，周副厂长，我错了错了，是小女一时操作失误，她不知道这个车子是有人的。一时冲动，她她她......”
“你别她她她，我不要听理由，这都是借口，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没有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周宝龙在你眼里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倪大宏吓的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周副厂长，你在我心中绝对是一个大人物，绝对绝对大人物。”
周宝龙怒道：
“你得了吧，少给我戴高帽，你要把我放在心上，自行车能出岔子？你让我怎么跟儿子说？”
“我都已经答应我儿子了，我儿子也已经跟他的朋友们说了，三天后就有自行车了，现在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三天就是我儿子生日，三天时间，你让我上哪给他弄辆自行车？”
倪大宏小心道：
“那个要不......要不我我帮您去二手市场看看？”
周宝龙啪的一声拍桌子。
“倪大宏，你越说越不像话，我周宝龙的儿子骑二手车？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别人还以为我周宝龙混的有多差。你见过送生日礼物送二手的吗？啊？”
倪大宏心里一惊，忙道：
“是是，周副厂长说的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工作失职，这件事情我难辞其咎，我内心我真的，我上吊的心我都有了。”
倪大宏畏畏缩缩从口袋掏出100元定金和自行车车票。
放到周宝龙办公桌上。
“周副厂长，这个定金和车票，我给你拿来了。”
“您息怒，息怒，生气伤肝。”
倪大宏又把茶叶礼盒，往桌上一放。
“周副厂长，这是两罐雨前龙井，您留着尝尝味道。”
周宝龙挥挥手，没好气道：
“拿走拿走拿走，谁稀罕你的破茶叶。”
“该拿来的不拿来，不该拿的来的瞎拿来。”
“我缺你两罐茶叶吗？”
倪大宏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小女。”
周宝龙怒道：
“滚滚滚！滚蛋滚蛋！”
“是是是，对不起，周副厂长。”
倪大红作了三个揖，夺门而出。
周宝龙一看，两罐茶叶还在桌上，站起身，提起茶叶，大声道：
“倪大宏，你给我回来，把你的破茶叶给我拿走。”
倪大宏跑得飞快。
周宝龙在后面追着倪大宏。
倪大宏一路快跑到厂门口，周宝龙也跑到了厂门口。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哎呀，周副厂长您就别客气了，这是我一点心意。”
周宝龙喘着粗气道：
“谁要你的心意，我要的是自行车。”
话音刚落，周宝龙一眼瞥到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
车上坐着的是一张陌生脸。
旁边还有一个女子，笑嘻嘻的。
两个人好像在说什么开心的事儿。
周宝龙把茶叶往地上一放，走到李让身边，绕着李让的自行车走了一圈。
看看自行车，又看看坐在自行车上的李让。
倪大宏一看，脑袋瓜嗡的一下炸了。
真是怕死的遇到送葬的---倒霉透了。
倪春杏一看他爸这脸色，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心道卖面粉遇大风---真他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