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活着的意义,也许仅仅是活着吗。”张二蛋颤抖着手指,短短一行字敲敲改改了半天,看着公众平台一直闪烁的消息通知,缓缓按下了发送键,纵身跃下了高楼……
有人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也许是如此吧。
明天是张二蛋的生日了,苦着脸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钟,二蛋拖着疲惫的身体泡了一杯提神的速溶咖啡,又要开启一天的忙碌生活。
赶着早高峰拥挤的地铁,张二蛋有些放不下脚。一旁的熊孩子握着冰淇淋跟母亲打闹着,突的向前一挤,黏糊糊的冰激凌沾了他花了半个多小时熨好的西服。
孩子的母亲尴尬地笑了笑,将熊孩子领到身后,说道:“不好意思啊,孩子不懂事,我这有张纸你拿着擦擦吧。”
二蛋有些无语,更有些无奈,但也只能接过纸巾擦拭着。精美紧致的西服又变得皱巴巴起来。
下了地铁,二蛋着急忙慌的奔跑向公司,卡着点打了卡,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看见“铁面无私”的领导正板着脸看着自己。
二蛋歉意地望着领导,亦步亦趋的坐在了自己的工作位。
继续做着已经改了十几遍的ppt,但还是被老板打回重做,二蛋有些无奈,问道:“老板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个ppt我觉得已经做得很完美了啊。”
老板慢悠悠喝了口茶,说道:“什么叫你觉得很完美,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十几个人做ppt都这么做,你应该追求的是突破自己的极限,做到与旁人不同才能出彩啊。年轻人,多用点心。”
二蛋握紧了拳头,但想着家中的父母需要赡养,高额的房租等待交付,咬紧了牙,再度回到岗位上更改起了ppt。
熬到了中午下班,想起约了一个客户商量生意,便带着做ppt的电脑奔赴向约好的饭店。
酒桌上推杯换盏,交谈甚欢,但一说到正事,客户却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二蛋有些疲惫,开门见山地发问客户到底如何想的。
慢悠悠的夹着菜,客户轻缓地说道:“也没啥,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要是你想谈生意的话我们下次再聊也可以嘛。”
深沉的无奈又一次涌上二蛋的心头,但回想着这个月业绩距离标准的差距,他硬生生继续忍了下来。平静地说道:“行吧,那这顿饭咱俩aa就行。”
喝了点酒,二蛋有些晕乎。但他明白,不是这酒醉人,而是生活醉人。
再挤上午高峰的上班地铁,胃里鼓涨涨的张二蛋有些不适。但今天的二蛋可能跟熊孩子反冲。
身旁一个好像小学生的男孩坐在一位女士的怀中,看着二蛋纯黑的西服,好奇地用鞋子蹬了上去,看着留下的灰点,满意的笑了。
二蛋转身看去,想想新闻中熊孩子碰瓷的故事,又硬生生将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压了下去。用手拍去了灰点。
看着自己的杰作被抹去,熊孩子有些生气,从女士的怀中向下挣扎着,连踢带踹在二蛋的西服上做了一幅“画作”。
周围的人纷纷围观过来,想要看热闹。二狗看着一个个举起的手机,默默地低下了头。
一旁人指指点点,有的说他脾气好,有的则说他是怂蛋。二狗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等待地铁到站。
刚到公司,二蛋就被老板喊进了办公室。他有些局促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八壹中文網
老板抽了口了手中的名贵香烟,开口道:“小张啊,不是我说你。上班也要有上班的样子,每天都来得最晚,衣服也不知道打理干净,公司毕竟不是家里,还是要注意个人形象的。
你这个月业绩还差那么多,本来我也想再给你点机会,但是一个普通的ppt,你那么久还没做好,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他将烟头蘸了蘸水晶打造的烟灰缸,继续说道:“我们这行的竞争你也明白,不是我不想留你,总得给新人一点机会嘛,你说对不对。”
张二蛋有些手足无措,他慌张地说道:“ppt做好了,做好了的,我这就去传给您,马上我就能谈个大客户,到时候业绩一定能达标的。”
老板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只是把一张“辞职表”递在张二蛋的面前。
“要我主动辞职,公司连赔偿金都想省了?”张二蛋有些不可置信。
老板吐了口烟圈,说道:“没办法的啊,你也知道公司最近资金紧张,每一笔钱都要花到刀刃上。这样吧,我帮你写个推荐信,这样你也好找工作。不然的话公司开除你,你的档案可能就有些难看,到时候可就不好了啊。”
张二蛋心中有些冰凉,“公司的资金紧张?怕不是被你吞了吧!”
看着老板办公桌上华贵的一系列物品,二蛋握紧了手,却也没再说什么。
浑浑噩噩的走出公司,就接到房东打来的电话,说是没收到转来的租金。
二蛋又急忙赶回了租房中,看着等候已久的房东,将手机中转账给中介的记录当面展示给房东。
房东也没了招,说道:“你转给了中介,可是我没收到钱啊。”
二蛋有些疑惑,问道:“您没去中介公司看看吗?这个点他们应该也在上班吧。”
房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刚从那回来,一个人都没有,连大门都锁上了。”
二蛋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立刻点开微信给中介发着消息,但看着那红色感叹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求了半天,房东终于让张二蛋多宽限几天再搬出去。张二蛋看着离开的房东,瘫坐在沙发中,好半天都静静地发着呆。
打开朋友圈,发了条求租低价房源。不一会,母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喂?二蛋,我看你朋友圈发的,你怎么了,原先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二蛋收了收情绪,笑着说:“哎呀,没事的妈,原先的房东有事要用几天房子,我出去住几天就回来,没事的。”
“啊,那就好,你可得好好的,有什么事跟爸妈说啊,别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母亲担忧地说道。
“嗯没事的,我在这好着呢,马上又能谈成个大客户,到时候给您和我爸买点补品吃。”张二蛋温和着声音说道。
“我和你爸才不吃那玩意,挣了钱你好好存着,将来说媳妇还得用呢。”
又唠了唠家长里短的事,随着电话挂断,张二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好友列表,二蛋犹豫着打了通电话给自己的好朋友,想约他晚上出来喝顿酒,就当过了自己的二十八岁生日。
但朋友好像正在忙碌,迟迟未接电话。二蛋抿了抿嘴唇,取消了拨号,换了身宽松的外套,出发向了烧烤摊。
独自坐在烧烤摊门外吃着大众的烧烤,喝着廉价的啤酒,骂骂咧咧道:
“这破酒,那么苦,有什么好喝的。”却一瓶接着一瓶不断灌入肚中,灌入心中。
可老天好似也与他过不去,忽然下起了磅礴大雨。烧烤老板招呼着他往屋里去,二蛋却摆了摆手,一个人在大雨中,吃着那被雨水冲刷的烤串,喝着那被雨水混合的啤酒。
他打开了手机,刷着熟悉的公众平台,搜索到“活着的意义”。
一篇篇阐述着所谓意义的文章跳动,一句句感人心扉的话语鼓励人们活着。
二蛋呵呵一笑,轻轻地评论道:“活着没有意义,去死就好了。”便放下手机独酌着苦涩的酒。
喝的有些多了,二蛋有些眼神迷离。冒着磅礴的大雨,二蛋缓缓地向租房走去,看着高耸的大楼,他突发奇想,好似从来没有去过天台呢。
酒精麻痹也刺激着他的大脑,他按下了前往顶楼天台的按钮,随着电梯缓缓升高,心情也越发沉闷。
踏上天台,整日忙碌成“上班族”的二蛋,好似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场景。多么繁荣的城市啊,即便这偌大的雨,也掩不住五彩绚烂的城市。耀眼的灯点亮着一栋栋大厦,承载着多少人的梦想。
二蛋缓缓走上护栏边,想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但雨太大了,大到满手都是雨水的他,总是握不住湿滑的手机。
他看着那不断的消息通知,有的奉劝着他生命美好,人生没有什么事是熬不过去的;有的嘲弄着他多么矫情,真想死怎么还会在这里发着评论;有的人想将生的希望传递给他,有的人却想亲眼目睹着他的死去。
二蛋回想着,回想着过去那一幕幕痛苦交织的高压生活,竟难以寻找出一丝的快乐。看着一条条回复,一串串文字不停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说着有什么大不了,太脆弱了,才经历了些什么事就要死要活的。
二蛋轻笑着,眼中却流露着悲哀,或许在别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日益叠加的小事与压力,终究还是压垮了他。
其实,每天加班到凌晨没关系,挤地铁被熊孩子“欺负”没关系,在公司受到排挤没关系,房租不停涨没关系,被分手了没关系,没有朋友没关系,做事失败了也没关系。
但当手机时间缓缓到达第二天的零点时,也无任何一句“生日快乐”时,二蛋的心中再也忍不住浮现出无限的悲哀。只有二蛋自己心里才清楚,这根“最后的稻草”,到底压垮了已经积攒了多少重量的难过。
他颤抖着手指,浑身浸透在雨中,心中浮现无限的思绪,看着仍在不停闪烁的消息提示,删删改改,打出了一行字。
“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活着的意义,也许仅仅是活着吗。”
而后纵身跃下了高楼。
但好巧不巧的是,此时的木云正撑着伞从这栋楼前路过,看着从天而降的身影,缓缓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