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忒休斯的情报指引下,斯芬克斯宛若黑夜中的鬼魅般迅速穿梭,收割着一条条走入黑暗中的生命。
斯芬克斯心中再也没有了同情与犹豫,他只是麻木地、机械地,如同死神般无情地带走着一条条“死期将至”的生命。
然而在毫不知情的俄狄浦斯眼中,这突然出现的“连环杀人魔”肆意屠戮的行为无疑是在破坏他正努力建造的稳定的秩序。
他下令将身披黑袍面戴纯黑面具的男子通缉,即便这个男子杀得都是阻碍了他的道路的人,即便他也曾怀疑过这个男子是否会是失去音信的斯芬克斯,即便……
他摇了摇头,甩出这些纷乱的思绪,淡淡地吩咐着属下尽快缉拿或追杀掉这个神秘男子,却在不自觉间握紧了手中的权杖。
忒休斯站在俄狄浦斯的身后,欲言又止,但望着那端坐于王座之上孤独的身影,想起那身披黑衣浴血拼杀的孤独身影,深深叹了口气,再说不出任何言语。
黑夜再度降临,斯芬克斯从面前的“敌人”身体中抽出滴着鲜血的刀刃,看着沉沉地倒在地上的尸体面容,露出一抹惨笑。
这不正是,他当初与俄狄浦斯一同于帕特里克庄园解救的第一批奴隶吗?那个被关押在地牢,以拼食着同类血肉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奴隶”。
斯芬克斯默然看着前方,回想起忒休斯告诉他此人的罪行。获得自由后的他精神似乎已经有些失常,在废除奴隶制的政策颁发后获得了自由,却残忍剥夺了他人的自由。
将邻居一家三人全部斩断手脚禁锢在家中,每人食其血肉,即便面对邻居那只有几岁的小女儿痛苦的哀嚎求饶,即便面对那对父母拼命恳求想要牺牲自己放走孩子的卑微惨叫,也只是一寸寸的割下他们的血肉,化作残忍的恶魔享用。
当斯芬克斯到来时,一家三口只剩下了一堆枯骨,而他,正物色着新的猎物。
多么可悲,又多么可恨。拼尽全力拯救的,是这样的人渣,那,拯救的意义又何在呢?
斯芬克斯不愿再多想,他只是继续前进着,只是,这前行的步伐越来越快……
王城中,俄狄浦斯愤怒的摔碎了手边精美的瓷器,大吼道:“为何如此之久,连那杀人魔的一点信息都未探查出来?!”
属下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看俄狄浦斯,汇报道:“属下也不知为何,每次我们顺着情报去追他时,他总是先我们一步离开了。属下怀疑……”
俄狄浦斯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下来,从王座起身,缓缓走向属下,而后冰冷的说道:“抬起头来!”
属下抬起头,作为救世兄弟会的一员,他却也已经快忘记了那个温柔,浑身散发着光明与希望的俄狄浦斯,曾经是什么模样。
看着属下熟悉的面孔,俄狄浦斯心头一痛,但仍斥声道:“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兄弟会的宗旨了吗?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我们的兄弟,都不准怀疑我们的战友,没有他们,我们也许早就倒在哪一处黑暗的角落了。”
俄狄浦斯叹了口气,握紧了双拳,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落寞的向出口走去。
忒休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俄狄浦斯远去的身影,将仍在跪地的属下扶起,眼神闪烁着,也默默地离去了。
底比斯王国的治安在斯芬克斯的屠杀下迅速转为良好,人们开始奉这名一身黑衣的男子为英雄,但按照底比斯王国,按照俄狄浦斯亲自颁布的法令,斯芬克斯所犯下的罪行,早已够他死几万次有余。
“斯芬克斯,会是你吗?”俄狄浦斯独自望着星空,此时他的身后,已无一人。
老管家死在战斗中,忒休斯去执行任务,曾经如同他的影子般的兄弟会成员分散在整个王国为他建立秩序,还有他曾经的挚友,斯芬克斯,自那之后也再无音信。
天上的繁星闪烁,看似密集而靠的近些,但实际上,又隔着多么远的距离呢?那个少言寡语的少年,那个无敌天下的少年,如今,到底在何方呢?
王城大门外,斯芬克斯静静地站立着,想着忒休斯的话语,默念着:“这里,就是最后一处了吗?”
“这一次,就能够真正的结束了吧?”斯芬克斯抚摸着胸口处的小笨,日日夜夜用气血滋养着的微小身躯,虽然冰凉,却仍是那么的柔软。
忒休斯的身影闪现在斯芬克斯的身后,望着这个少年已经变得成熟的身影,沉默了少许时间,还是开口道:“斯芬克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斯芬克斯同样望向那布满星辰的天空,罕有的笑着道:“我啊,我打算变成天空中的星星,和很多星星做朋友,一起闪着轻柔的光。”
忒休斯想要拍拍斯芬克斯的肩膀,却被他闪身躲过。斯芬克斯回过头,又回到了那副面部表情的脸孔,他看着忒休斯,淡淡地说道:“这就是最后一处了吧。”
忒休斯点点头,看着斯芬克斯迅速消失在夜间的身影,摩挲着手掌上的信件,但再一次,什么也未说出。
剑锋缓缓挥过,为了隐藏身份,斯芬克斯早就放弃了那曾经从不离身的尖刀。握住长剑,于鲜血盛宴中绽放出一朵朵血腥之花,美丽,而又短暂。
王城中掀起了一波杀戮的狂潮,但诡异的是,作为防护最为森严的地方,兄弟会成员最多也是最为精锐的地方,竟无一人发现,竟无一人阻止,仿若成为了台下人,静静地观赏,这盛大戏剧的,最后一出戏。
提着沾染着鲜血的剑,斯芬克斯向王宫缓缓走来。曾经的议会大殿,如今被改造而成的王宫,好似一切都变了,又好似一切都未改变。
还是那么的富丽堂皇,充满着奢侈,显示着高档。
“喂!你是什么人!”刚上任没多久的守卫举起手中的长枪,看着提着武器浑身鲜血向此走来的斯芬克斯,大喝道。
“是生面孔呢。”斯芬克斯想到,摇了摇头,默然道:“也许俄狄浦斯,已经有了更多的好朋友吧。”
他一言不发,如同幽灵般瞬间闪烁到守卫的身后,并未下杀手,而是轻轻地逐一拍昏这些守卫。
王宫进入了戒严状态,曾经的兄弟会成员,如今的精锐守卫不断涌出,警惕的望着眼前的神秘男子,摆出迎击的阵势。
“这些家伙,还是老样子啊,紧紧张张的。”斯芬克斯心中浮现一丝笑意,但纯黑的面具却阻碍了一切温暖的传达。
“什么人!”他们向着斯芬克斯大喊道,但斯芬克斯却仍旧一言不发,提起武器指向一行人,化作黑影冲锋而去。
战斗再次打响了,可一个处处留手,一群却拼命攻击,斯芬克斯的身上渐渐添了些伤口,但仍旧收着力,只是轻轻地逐一击昏着他们,将被武器撕的残破的黑袍裹起,留着鲜血,缓缓地踏入大殿中。
王座上高高端坐着的,那个曾经满怀梦想的少年,如今已成为充满威严的王者;王座下那缓步前行着的,那个曾经满怀希望的少年,如今已成为无家可归的孤人。
“朋友啊,我们,已经渐行渐远了呢。”透过纯黑的面具,二人的眼神再度交汇,却变得冰冷……
俄狄浦斯看着殿下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心中一痛,缓缓问道:“是你吗?”
斯芬克斯还是一言不发,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忒休斯,突的将剑举起,向忒休斯狠狠地刺去。
“?!”俄狄浦皆一愣,急忙唤出宝具,但忒休斯却好似早已有所准备,瞬间开启了宝具解放。
这么久的时间流逝过去了,忒休斯无疑变得更强,但斯芬克斯,却还是如往常般,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剑锋吞噬了忒休斯面前的一切,直直地刺入了他的心脏,望着忒休斯不可置信的表情,斯芬克斯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坚定,而无后悔。
三天前,忒休斯将最后的任务交付给斯芬克斯,而这任务的目标,竟是俄狄浦斯。
“他已经变了,坠入了黑暗之中,你已经执行了如此之多的任务,已经见到了如今的世界比往前变得更加黑暗痛苦了,如若不是他,你的姐姐也许还活着。
一切都是俄狄浦斯导致的,他已经忘记了我们的梦想,忘记了我们的信念,想要终结这一切,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杀了他。”忒休斯看着久久沉默不语的斯芬克斯,好似还要继续劝说,却突的听到斯芬克斯冷冷地回应。
“好。”斯芬克斯低身拾起一片落叶,淡淡地说道,眼神毫无波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忒休斯捂着胸口,重重地倒了下去,眼神中的不可置信淡淡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他不是迷茫于斯芬克斯的行为,而是迷茫自己。他早就料到了斯芬克斯有极大的可能对自己出手,但这么多年,他对自己大幅增长的实力已有信心,但面对斯芬克斯那真正无敌般的力量,他还是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倒下了。
俄狄浦斯大怒,他立刻便觉得眼前这人不可能是斯芬克斯,因为那个少年,不可能对自己的战友下手,哪怕只是曾经的战友。
看着一身黑衣带着纯黑面具的神秘人,俄狄浦斯甚至怀疑他是故意如此装扮,以来让自己误解他是自己的挚友。
怀着满腔的怒意,二人持着长剑,狠狠向对方刺去。
剑器撕破血肉,穿破心脏的声音传出,俄狄浦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在武器即将碰撞的那一刻,这个神秘的男子,竟将剑扔向了天空,放弃了所有抵抗,直直的撞向了长剑……。
俄狄浦斯颤抖着揭开那纯黑的面具,那稍有成熟但仍旧深刻存在于记忆中的脸,是斯芬克斯……
“为什么……”俄狄浦斯的眼中满是痛苦和不敢相信,他望着大口吐着鲜血的斯芬克斯,想要抽出长剑,却被斯芬克斯用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按住。
“对不起,俄狄浦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杀死你父亲。”斯芬克斯梗咽着说道。“忒休斯要我杀掉你,我不可能这样做的,你是我最后的挚友了。”
俄狄浦斯痛哭着,不停地大喊着:“快放开剑啊,我知道你能活下去的,快放开剑啊。”
斯芬克斯却硬生生地用意志抗衡着生物的求生本能,他将提早放在口袋中的小笨缓缓掏出,双手艰难地拖起,说道:“帮我照顾好它,好不好。”
看着俄狄浦斯接住小笨,斯芬克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望着俄狄浦斯,温柔的笑道:“有点遗憾啊,只跟你一起喝过一次酒,有机会的话,来世,我们再做兄弟吧……”
斯芬克斯的眼睛沉沉地闭上,鲜血仍旧汩汩的流出,勾勒出一朵凄美的花,好似埋葬着所有的哀伤。
多么不幸的是,又多么幸运的是,直至最后一刻,他们都没能知道,他们,其实就是彼此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