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外竖起了一排排一人多高的木桩,每个木桩上都绑着一个光着上身的士兵,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呜呜”的声音。
这一夜,营地中无人入眠,不少士兵都在偷偷看着木桩上的人,眼神各有不同,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后怕和庆幸。
营地中间的房间里,风无踪兴冲冲问李长风和山魁:“怎么样?我刚刚的样子帅不帅?像不像一个冷酷无情又威风凛凛的将军?”
山魁根本不看风无踪,找了个地方倒头就睡,没一会儿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鼾声。
李长风看了眼风无踪,说:“你本来就是风字营的将军。”
风无踪找了个椅子坐下,叹了口气说:“之前在寨子的时候,风字营就那么几个人,管起来倒也容易,现在风字营一下子多了两万人,想想头都大了。”
李长风说:“我看你做的挺不错啊,这么短的时间在风字营都有自己的心腹了。”
“你说的是武北行吧?”风无踪笑了笑,说:“那是我新提拔上来的校尉,人挺机灵的。”
“不止。”李长风说:“今晚抓人的那些士兵,还有刚刚在校场上拿人的士兵,对你的命令没有丝毫迟疑,这么短的时间能收拢一批心腹,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风无踪笑了笑,问:“你猜我是怎么做到的?”
李长风略一思考,心里便有了答案:“城主府那些金银,你都给他们了?”
“聪明!”风无踪说:“那笔钱我大概估算了下,若是平分下去,风字营这一万人每人拿到手的也不过六七两银子,而且我觉得这么分也不公平。”
李长风来了兴趣,问:“如何不公平?你说说看。”
风无踪说:“有功者与无功者平分,对有功者来说就是不公平,将军与手底下的士卒平分,他们是否甘心?”
“若事事都按人头平分,以后冲锋陷阵时谁还会拼命?直接等到战后分钱不就好了。”风无踪说:“所以这一次我把冲在最前面,有战功的士兵挑了出来,大概也就七八百人吧,每人赏赐了一百两白银!”
李长风有些惊讶,说:“这么多?”
“我问过了,他们之前在岭南城的时候,一个月饷银还不到五两银子。”风无踪说:“他们不过是跟我出来了一趟,就得到了两年的饷银,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肯定是想办法抱紧风无踪这根大腿啊!现在的风无踪对他们来说就是衣食父母,谁敢说风无踪一句不是,这些家伙敢跟他们拼命!
风无踪继续说道:“除了赏银外,我还给他们升官,只要他们肯卖命,我就给他们升官。那个武北行,之前在岭南城的时候不过是个伍长,但他作战勇敢不怕死,这次围攻许州守备军兵营时,他是第一个冲进来的,我当时就把他升为了校尉。”
顿了顿,风无踪看了眼李长风,问:“风字营的人职位升降,我能自己做主吧?”
李长风翻了个白眼,说:“这种废话能不能少说?风字营的事你不做主,谁做主?”
风无踪笑了笑,又说道:“我准备组建亲兵营,就用武北行这些人。”
李长风上下打量着风无踪,说:“原本我还担心你能不能守住许州城,现在放心了不少。”
风无踪皱了皱眉头:“你要离开?”
李长风点了点头,说:“不出意外,朝廷军已经到了岭南城,我不放心。”
风无踪又问:“你一个人?”
李长风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山魁,说:“我把山魁留在这帮你。”
“不行。”风无踪沉思片刻,说:“我们在许州城缴获了四百多匹战马,加上风字营中的,我给你凑一千骑兵,你带着一起走。”八壹中文網
李长风摇了摇头,说:“你手上总共只有一万人,这点人想防守许州城本就不够用,再给我一个人,你怎么办?更何况,我有小九就够了,带上那一千人只会拖累我。”
“这次你面对的是数万朝廷军,身边没人怎么行?”风无踪又说道:“你实力再强,终究只是一个人,顶多杀个三五百人,带上这些人吧,多少会有些用的。”
李长风想了想,觉得风无踪说的有些道理,于是松了口,说:“那我带五百人走。”
风无踪并不退让:“一千!”
李长风:“我只需要五百人。”
风无踪:“一千人一个不能少!”
李长风:“五百!”
……
经过讨价还价,最终李长风同意带走八百骑兵。
风无踪又问:“你什么时候走?”
李长风说:“等明日把事情办完就走。”
风无踪问:“都安排好了?”
李长风点了点头,说:“只等天亮了。”
此时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李长风离开了营地,准备回城主府,山魁还在呼呼大睡,索性就把他留在了风无踪这里。
从营地出来没多久,李长风就看到了江水流,看样子似乎是在等自己。
“你在等我?”李长风问:“有事?”
江水流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句:“这么多犯了事的罪兵,你真打算都杀了?”
李长风说:“离天亮也没多久了,会不会杀,你明日亲自看着不就是了。”
江水流又问:“身为大赵国子民,你为何要起兵造反?”
“大赵国的子民吗?”李长风仔细想了想,忽然笑了:“原来我还是大赵国的子民啊。”
铁佛村位置偏远苦寒,他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安云县,知道的最大地方是雍州城,对大赵国根本没有概念,所以就更谈不上什么忠诚了。
每年二月,县里的衙役就会准时到村里拿走他们家本就不多的粮食和父亲辛苦打回来的猎物,年幼的李长风每次都很愤怒,他不明白,这些穿着灰色衣服,戴着奇怪帽子的人,凭什么要抢走他们家的东西?
每次父亲和母亲都会抱着李长风哄许久,告诉他:“这是我们家应该交的税。”
年幼的李长风还是不明白,问:“交给谁啊?”
母亲笑了笑,说:“当然是交给大赵朝廷啊。”
年幼的李长风心想,大赵朝廷可真是个坏家伙。
每年也就只有到了要交税的时候,才会有人来提醒他们:你是大赵国的子民。
他们年年向大赵国朝廷交税,可大赵国朝廷从来没有管过他们的死活,就像村口那尊铁佛,村子里人年年拜它,可它不却曾庇佑村里任何人,眼睁睁看着村民被屠戮干净。
江水流皱了皱眉头,问:“我问你为何造反,你笑什么?”
李长风回过神来,收起冷笑,说:“我为什么造反?因为大赵国不给我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