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圣上如今的作为,实在难以预料啊!”中年儒生摇摇头,叹息道。****.2.
“顾不得那么多了!先将眼下的事做好罢!”徐番出声道。
“南庭,有件事还需你去办!”徐番唤道。
“东主请吩咐!”中年儒士姓施名南庭,乃是徐番多年的好友,学识渊博,更通人情世故,能力不凡。只是科道不顺,多年来一直不曾考取功名。如今徐番拜相,身边无可用之人,便修书一封将其请了过来,施南庭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指望着能通过徐番这位老友举荐个一官半职的,为此对于徐番的任务自然上心。如今一听徐番有令,连忙微微躬身应道。
“如今国库的钱粮所剩不多,一旦有事,只怕还需从长安周边的郡县调度,我要你去周边各地跑一趟,清一番各地府库中现存的钱粮,以便做到心中有数。”徐番道。
“只怕结果不容乐观啊!”中年儒士忧心忡忡的道。
“唉!先尽人事吧!”徐番自然明白对方的担忧,国库尚且如此,地方的府库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
中年文士了头,应承下来,接着便问道:“那么我以什么名义去呢?”
徐番不假思索的道:“待会儿你拿着我的条.子,去户部找李晨开一张清查京兆各地府库的公.文,你拿着公.文,再带上户部的兵丁,便下去巡查吧!”
“东主高明!新官上任三把火,东主新管户部,对各地府库巡查一番也是应有之义,想来他人也瞧不出什么!”中年文士奉承了一句。
徐番笑笑,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中年文士接过徐番手书的条.子后便躬身退下了。
“明玄!”徐番再次唤道。
“僧在此!”年轻僧人连忙站直了身子,做侧耳倾听状。
徐番为对方突然的恭谨所感,笑了笑,道:“你年纪轻,腿脚利索,这远一的路就让你走了吧!”
“东主尽管吩咐,总不能日日在相府白吃白住吧!外人见了,会闲话的!”年轻僧人玩笑道。
“哈哈,也好!就劳烦你去河北等地跑一趟,详细了解下各地今年的粮食产量,还有各地的粮价,户部这些官面上的东西可信度不高!你是出家人,行走各地也方便些。只是,还须注意安全!”徐番道。
“东主放心!明玄可不是一无是处的酒肉和尚,也学过几年拳脚,等闲几个大汉,僧还不放在眼里!”明玄和尚傲然道。
徐番笑了笑,道:“不错!你是有本事的酒肉和尚嘛!”
“哈哈!还是东主知我!”明玄和尚大笑一声,作揖拜别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二人走后,徐番低头将那未曾批阅完的奏疏看毕,便抬起头来,伸展了下手脚,身子向后,倚在卧榻的靠背上。
管家老徐一见,连忙端来一杯浓茶,同时取下肩上搭着的一块湿巾,见徐番抿了两口浓茶后,便将湿巾敷在徐番的额头上。
顿时一股清凉之意便直渗入徐番的心脾,一时间满身的劳累也似乎少了不少!
“里面加了什么?”徐番双眼微闭,开口问道。
“加了薄荷!”老徐回答道。
“又是那臭子淘来的海货吧?”徐番嘴角带笑,脸上全无斥责的神色。
“的确是大公.子从升州送来的!不过大公.子这薄荷可不是什么新鲜物,早在百余年前便已传入大唐了,显庆年间学士苏敬所著《唐本草》中便已有此物的记载。不过番商们远来大唐,为了保持药力多是将其制成香丸,如安息香、龙脑香等,这等做法虽也留了些薄荷的功效,然而烟火熏烤之下,染了火气,其清凉的原效便大不如前了!至于这新鲜的薄荷叶更是少见,听也只有皇宫大内的御花园中栽种了几颗薄荷树,被圣上如宝贝般的侍弄着。但按大公.子的法,那也只是薄荷树中的劣品,毕竟时令、地域不同,长安本就不太适应薄荷树的生长,那些好一些的薄荷树番商们即便带来了也种不活,怎敢献给圣上呢?”
“至于大公.子送来的这些可是薄荷树中最名贵的品种,也是药效最好的!上个月大公.子从升州送来的一批物事中便有几颗薄荷树,全部都是用特制的箱车连着土壤一并送来的!”
“大公.子还了,以后每个月都会送几颗新鲜的来,让老爷您别省着,尽管用就是!”
老徐着着便带上了满脸的笑意。他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不是徐番的两个儿子,而是在豫章收下的弟子许辰。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此等思想在古代可是深入人心的,尤其在官场之上,师徒关系远比父子关系还要牢靠得多!何况许辰等人全是孤儿,对徐番这个老师,自是以父视之的,徐番自然也就把这帮有出息的少年人当成了自己的亲骨肉。
为此,连带着6浩等人也被老徐称作“二公.子”、“三公.子”……至于徐番原本的两个儿子,则被称呼为“大少爷”、“二少爷”,以示区分。
徐番一听,嘴角含笑,出来的却是斥责的话:“这个臭子!就知道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让他尽快进京,便死活不肯!要是他来了,我身边好歹也有个帮衬的人,何至于如今身为堂堂宰相,手下能用的人都没几个,还得我这一把年纪事事亲力亲为!”
管家老徐双手正在徐番额头上按照许辰书信上传授的按摩手法,给徐番做着按摩,闻言,便也笑着道:“大公.子不也了,这是要在升州好好进学嘛!等到来年朝廷大考之时再进京赶考,免得让人他们是靠了老爷您宰相的名号考中的进士!”
“听他瞎扯吧!这帮臭子们一天能花一个时辰看书,我这就要烧高香了!就这还指望考进士?”徐番轻笑道。
“那老爷以为公.子们每日间要花上多少个时辰看书才能考中进士呢?”老徐笑着问道。
“怎么着也得三四个时辰才行!”徐番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
也不知让那些天天皓穷经却依旧屡试不第的文人们听了,会作如何感想?
管家老徐,笑了笑,依旧轻柔地为徐番按摩着。
过了一会儿后,徐番挥手示意老徐停下,随即站起身来,道:“更衣,换朝服,我要进宫面圣!”
老徐于是便赶忙向外走去,却听见身后的徐番起身时,扶着腰间道:“老徐啊!回头让臭子多送几套桌椅来!这新宅子太大了,不够用!用惯了桌椅,再用这案几实在有些受罪啊!”
老徐笑了笑,头称是。
就在徐番这边与谋士商讨的时候,安禄山一行人也进了长安,在驿馆歇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新任户部郎中吉温便前来探望。
“哎呀呀!吉大哥这是要折煞弟我了!怎么能让大哥您来找我呢?该是弟亲自上门拜访才对啊!该死!该死!弟这刚到长安,东西还没备齐,本打算等下便去大哥府上拜访的,却没想到大哥竟然亲自来了!”安禄山一见吉温进屋,连忙从那张大号的卧榻上爬起,只是体型实在过于臃肿,挣扎数次,依旧没能爬起来。
吉温一见,连忙上前,伸手止住了安禄山的动作,道:“兄弟言重了!你我二人,讲那些虚礼干啥?”
着,吉温便顺势坐到了安禄山身前案几的对面,与之相对而坐。
换在大半年前,吉温前往平卢查案时,在安禄山的府上,虽二人也相谈甚欢,然而吉温却绝不敢在安禄山面前如此随意的。毕竟当初安禄山贵为一镇节度,而他吉温不过是京兆府的一个法曹,二者身份相差悬殊,吉温自然对安禄山保持着敬畏。
然而如今,吉温已然贵为户部郎中,是实打实的高级官吏,又是在户部这等要害部门,品级上虽依旧差了安禄山一,然而实权之大却是能遍及整个大唐,进一步便是九卿之一,他日登阁拜相也非不可能,比起安禄山这个地方上的土皇帝来实在要高贵不少!
为此,在安禄山面前吉温已自问高出对方一头,言语中也随了对方的敬称,俨然以大哥自居:“今日前来拜会兄弟,实是因大哥近日有些苦闷,又找不到人叙,只好来找你了!”
安禄山对于吉温的变化恍若未闻,依旧爽朗的笑道:“大哥进来加官进爵,如今可是咱大唐实打实的财神爷啊!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吗?”
吉温一听,脸色骤变,嗤笑道:“狗屁的财神爷!”
安禄山一见,便知吉温心中确实有心事,便意问道:“大哥这是有何心事?”
吉温正要开口,却又想起头上司户部尚书李晨的告诫:“徐相有令,此事没有他的指令,决不可传扬开去!”
这本是李晨假借徐番的名义出的一番严厉之语,想着这毕竟是件大事,徐番定然也不希望他们传杨开来。然而他却不想独自面对吉温这个右相身前的红人,便只好将徐番这张虎皮扯了出来。
哪知吉温如今明白了户部的现状,早没了当日升官的喜悦,只把这一切全部归于徐番的谋划,暗自认为自己从一开始便是中了徐番的诡计,对于徐番自然是痛恨不已!李晨要是不用徐番的名义还好,如今一用却让吉温心中生出了一股怨气。
怨气一生,便口无遮拦的将这件大事了出来:“狗屁的财神爷!你见过身无分文的财神爷吗?”
“大哥此话何意?”安禄山问道。
“今年南方的春税压根没收上来,而且恐怕秋税也收不上分文了!”既已出,吉温便索性一股脑儿的全了出来。
一听此言,安禄山这个武夫尚且没什么反应,然而其身旁的谋士严庄,却忽然眼前一亮,嘴角慢慢的扬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便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