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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宅门(1 / 1)

商议自然是不会有结果的,汤山周围,几百亩的地哪是说给就能给出去的?大房、二房都在里头分了润,尤其二房为了得到靠近码头的这块地,暗地里不知下了多大的功夫、舍了多少的利益。

如今,你要他一言不将这些全吐出来,哪里可能?

6浩?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

就算那劳什子节度使,五品官而已!

看着老神在在的两个孙子,6老太爷语态淡然:“不想割肉是吧?”

厅内静悄悄的,6文圭有些不耐烦,笑道:“太爷爷,没必要把他当回事,他如今想回来,让他回来就是,族谱里也不缺他这点位置,家里也少不了他一口吃食!”

“咱们是谁?咱们是6家!咱们……”

“咱们6家……”老太爷凌厉的目光射了过来,缓缓吐字道:“没有官了!”

言出,6文圭愣了一下,似要反驳,却又低下头去。

众人于沉默中又陡然皱紧了眉头。

是的,自从几十年前的宰相6元方下台后,6家子弟出仕者越来越少,官越做越小。到如今,6家本家已经没有子弟在朝为官了,至多不过些地方上的小吏,不是说没有官场上的力量,可多是姻亲或者利益纠葛,哪有自家人来得可靠?

“无风不起浪!宰相门人的名头很吓人,没几个人敢乱传,既然传出来了,或许真有些关系。便是没有,琉球那边的关系搞好了,获利也不止那几百亩地。”

6老太爷表了态,众人却还是不置可否,道理是这么说的,但割肉这种事哪是讲讲道理就行的?

6老太爷微微摇头,站起身来,身旁那被6文圭叫做“四爷爷”的仆人上前扶着。

“走吧,先去见见人!”

……

客厅里,茶又凉了。

6家上的茶还是原来的调调,许辰是不喜欢的,只是勉强敷衍了一下,但既然人家还在兜着,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难为自己。

缓缓的脚步声响起,许辰转头看向门口。

片刻后,6老太爷步履蹒跚的走来,许辰于是便迎了上去。

“老太爷好啊!”

“怠慢多时,使君大人不要生气就好!”

许辰笑笑,忙说道:“哪里的话,您是长辈,应该的!”

6老太爷笑着点了点许辰:“你呀!不实诚啊!”

许辰抬头看了看,摸不清楚,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老人坐了主座,6家众人在许辰对面坐了下来。

昨日6文圭不在,这一回倒是他头一次见到许辰。目光一直在许辰身上扫视着,肆无忌惮。

许辰抬头,微笑点头。

6文圭对视一眼,嘴角扬起,笑笑,便将目光转到一旁的6浩身上。

略微有些印象,不深,没有对比,也就谈不上什么变化。

目光再旁移,双瞳却亮了起来。

过了年,6滢就十三岁了,一向刻意学着沉稳的她此刻清丽的容颜中已初见妩媚。

6文圭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6滢不是很习惯这样的眼神,以往的日子身边总是少年,但那些哥哥们从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有些恼怒,也有些局促,琼眉微蹙,却也没有抬头,只是暗自生气。

如此作态,在6文圭眼中又多出了几分俏皮、可爱。

6文圭会心一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6滢。

“可惜,怎么也算自家妹妹,当真是可惜!”

6浩听不见6文圭心中所想,但那目光却让他着实不喜!

6浩阴沉着脸看过去,目光中含着怒气。

6文圭没有一点被人现的尴尬,反倒狷狂一笑,又多看了几眼,这才将目光移回。

许辰拿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对着6文圭轻轻一笑。

6文圭正巧看了过来,笑容未减,只是双眼向上翻了翻。

小辈们的交锋,6老太爷看在眼里,半点反应也没有。

想了想,觉得有些无趣,许辰摇头笑笑,便朝6浩递了个眼神。

6浩会意,这才开口:“老太爷,这次我来……”

6浩的称谓让6老太爷皱了下眉头,多年的经验之下,心头忽而闪现一丝不秒的感觉。

“这次我来,是想把我爹的族谱迁出去!”

话音刚落,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长房老大6印原本正在打量对面的许辰,试图从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封疆大吏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当然,心里想的自然还是刚才老太爷说的事。汤山的地,他们大房拿的不多,再吐出去心疼倒是谈不上,但要说没点想法也是假的,毕竟已经吞进肚的东西,哪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6家奉行的乃是传统的耕读传家,对土地的执念已然根深蒂固,否则又哪会将平湖八成的地都收了过来?

然而在和二房争夺这么多年后,6印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些新的成绩来,才好一举过二房,奠定家主之位的根基。

这几十年东南海上贸易兴起,平湖离扬州不远,就是嘉兴和会稽等地的大家族也多有参与其中。说是利润大得惊人,开始6印是不信的,可渐渐6印现曾经一些瞧也瞧不上的小门小户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内暴富了!

虽免不了暴户的嘴脸,可青楼酒肆里挥金如土的豪迈却还是触动了同样身为男人的6印。

对海上贸易,6印也渐渐从怀疑到有了兴趣,等到了解的越多,兴趣自然也就越大。

可海上贸易不是光有兴趣就行的!

海船、水手、航线、价格等等等等,每个环节都要耗费莫大的时间!

6家觉醒的晚,不,是6印觉醒的晚,6家人还依旧没动静呢!

也正因如此,6印心中越的焦急,他怕二房的6温同样反应过来,到时自己的优势又被拉平了。

但忙了多年,6印却依旧不得要领。

这年头搞海上贸易的要么家大业大,要么就是舍得一切的亡命之徒。6家虽然同样根深蒂固,可6印毕竟尚未掌家……

便是扬州那边的大家族当年在海贸初期也无不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几乎冒着家族衰败的风险才走出这艰难的第一步!

别说6印还没当家,即便就是今后坐上了家主之位,能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也在两可之间。

可这些天对琉球有了一番了解,昨日更听见儿子说汤山码头上停了几艘大船后,6印竟连夜跑了一趟汤山码头,亲眼看了那几艘巨舰后,心中顿时像有了曙光一般。

如今,6浩想要回家,这没什么,像6文圭说的那样,6家也不缺他那一双筷子一间房。但当老太爷说出要把地还给他们的时候,6印就有想法了!

还地,可以!但你得让我在琉球、在海贸上占几成干股才行!

这是大房6印的想法,而二房6温便简单的多了!

汤山那边的地,大部分都在二房手上。想要回去?开什么玩笑!

那么多地,你一张口,说要就要回去了?

不是脸面上的事,你拿刀子往我身上割肉,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合适吗?

当然,想回来,自然可以!就是你爹入罪身死的时候6家也没把他除名,现在你想回家,看在都是姓6的份上,给你一碗饭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地,你就别想了!

而老三6桓想的反倒更复杂许多!

作为庶出的偏房,6桓其实和6渐没多少区别。

名下的地也有,但不多!在豪门大族当中,日子算是颇为清贫。可也正因如此,6桓一直在注意着外面的世界。

6印还只是心动,而6桓却早已行动过了!

是的,对于海贸,6桓做的要比6印深入的多!

6印这边只是想通过海贸增加自己在6家的分量,但成不成得了,其实没有好大的区别,就算当不了6家家主,6印名下的产业也足够他活的很好。

可6桓不同,家主之位年轻的时候或许会想想,但这把年纪,早就过了憧憬的时候。6印不敢下的决心,6桓反倒敢下!

当然规模也不算大,不过就是投了些钱准备了两艘货,若不是合伙的人讲清了风险,6桓甚至只想置办一船货。

后来运气比较好,两船货交给扬州的海帮后,沉了一船,另一船却安安稳稳的到了目的地。等到货物卖完,又拉了一船货回来,并且平安到岸,等到货物被一抢而空,除掉给海帮的雇佣费,这一趟来回赚到的钱竟然比他老老实实种五年的地还要多!

尝了甜头后,6桓自然一番不可收拾!

这些年前前后后跟扬州的海帮合作,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自己手下也培养了几个能出海的掌柜,6桓的野心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跟海帮合作,虽然风险相对小很多,但给的抽头实在高的吓人!

自觉有了多年经验的6桓不想再这样给他人赚钱了,6桓偷偷派人去过吴越镇,想自己买几艘船来,也私下收留了许多落魄的水手,货也准备好了。

可就在6桓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扬州竟然沦陷了!

随后又是连续一年多的动乱,6桓的出海大计只能搁浅。

如今战乱已定,原本打算去扬州和豫章重新打点一番,却没想到许辰竟出现在他面前!

6桓之前没见过许辰,即便是对琉球也从未主动的去打听,还是最近常跑扬州时听人说起过这个地方,可一心忙着张罗出海赚钱的6桓其实没把自己和这个南面岛上的“土著”联系在一起。

直到他在汤山的码头上看到了那几艘帆船……

有过多年出海经验,甚至亲自跑过吴越镇、去过洪州船厂的6桓比6家的任何人都要明白这几艘大船所代表的意义!

洪州船厂之所以将元宝船当做制式海船,便是已经用几十年的时间验证了这种船的安全性,不是说造不出更大更好的船,而是面对危机四伏的海洋,元宝船已经用无数次的成功向海商们证明了它的性能!

对于海贸的巨额利润,下过海的人都一清二楚,而元宝船的容量有限,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的。

在造船技术没有大幅度提升之前,没有哪个海商愿意再次提高自己的风险,即便背后的金主们想这么做,跑海的水手们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给洪州船厂试船。

想当初江流在比赛的时候设计出来的大船,虽然性能上比元宝船好的多,但总归是新船,没有接受实战的检验。

可许辰设计的剪式帆船不一样!

许辰所知道的图纸那已经不是最初的帆船图纸,而是后人经过最先进科技实验后所得出来的最优图纸,是在船体以木材为原料、并且以手工制造的前提下,所能进行的最好也是最后的优化!

当初这些东西本就是许辰无聊时上网看的,而更多无聊又有空的网民则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一点点的修改、实验、驳斥,到最后得到的改无可改、驳无可驳的图纸。

为此,只要许辰能够按照图纸将船造出来,那么基本上用不着实验,即便差上一些又能如何,至少一定比最初的剪式帆船要好得多!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又有江流这个当世一流的船匠把关,帆船的性能自然毋庸置疑!反正直到目前为止,许辰的船从来没有因为质量问题而被风浪击垮。

这些东西,6桓自然不知道,可看到眼前的巨舰又对了之前听说的传闻,了解到琉球也在做海上生意后,一切就都变得清晰了。

必须好好的团结眼前这个少年,等到6浩回6家之后,自己一定要多关心关心,让他感受到家庭版的温暖。已经在马车上观察、试探了许久的6桓已经可以确定,许辰和6浩的关系十分紧密!只要搞定了6浩,那么拿下他这个师兄绝对不成问题。

何况,自己已经确切的知道6浩的老师的的确确就是当朝宰相徐番,便不为海贸的事,一个宰相门人也足够他这个6家偏房去好好对待了!

尤其是在知道老太爷的态度,知道大房、二房的态度后,6桓甚至在心中再度浮现了许多年前的憧憬!

那原本已经遥不可及的东西,竟让他又看到了一丝曙光!

可无论6家人怎么想,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之前能够预料到6浩刚才说出的话。

6老太爷眨了眨眼睛,老态龙钟的脸上当然看不到什么可爱与调皮,只是有些错愕地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6浩顿了顿,对面所有的6家人刹那间便将目光全部聚焦了过来。

6浩沉默片刻,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想把我爹的族谱迁出去!”

“迁……迁出去?”尽管第二次听见,6老太爷依旧错愕,愣愣道:“你说迁出去?分家?”

“嗯!”6浩点头道:“是的,分家!”

6老太爷前倾的身子微微后仰,倒也没有心神大震,只是脑中依旧错愕。

猜测了多日,本都想好牺牲一部分利益还给6浩,然后自己在出面好好安慰几句,事情到这就该了了吧?

年轻人嘛,面子和里子都有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可突然间,一句话压过来,之前一切的猜测、算计就这么轰然塌了!

就连当初自己想要留住6浩的理由,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变得不真实乃至可笑起来。

“你……你不是来回家的吗?”6老太爷就那么愣愣的看着6浩。

“是的!回家来把我爹的族谱迁走!”

“哦……”

6老太爷没声了,倒是对面的6文圭在最初的错愕和嘲讽后变得越嘲讽了……

“嘁!我当是什么厉害角色呢!竟然如此怂包!被吓的连提都不敢提了……”

这是最初的想法,可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这么简单才是。

“哦……原来这小子想以退为进啊!”

想到这里,已然看清6浩所有动作的6文圭站了起来,走到许辰面前,上下扫了一眼,笑笑便走到一旁的6浩身前,笑着出声:“小子!回了家太爷爷也不喊一声,就敢玩心眼?”

“呵!我玩心眼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尿床呢!怎么着?想要多少啊?直接说个数吧!是想要6家一半呢?还是想要全部啊?要不,6家的这个家主你来做吧?”

6文圭几乎是凑到6浩面前说话,还算不错的面孔上满是嘲讽,居高俯视下来,就好在嘲笑一只想要飞上天的蚂蚁。

听到6文圭这么说后,身后的6印和6文定父子俩这才有了些反应。

“以退为进?呵!当真是打的好算盘!”

开始也不一定就信,但渐渐却现这个答案才应该是最接近现实的!

原本刚听到6浩那话时,错愕过后6印还有些可惜,但于他而言不过是少了个交易的筹码罢了,这个筹码没了,换个便是,当不得太大的事!

等到想通6浩的做法后,可笑之余也有些安心。

场中最为震惊的当属6桓,6浩连续的表态让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不说海贸的利益没了,就是那好不容易出现的曙光也要从自己手中溜走了!

但在6文圭这么一说后,6桓又有了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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