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天黑了。
山林中,两条人影正在奔行。
“头儿,别跑了!他们人多,逃不了的!”
海峰沉默。
“头儿,南哥已经死了啊!”
“……”海峰脚步依旧未停。
“把人放下……给他们吧!头儿,我求你了!”
“哈哈哈哈!”被封了穴道,趴在海峰背上的6文圭不顾脸上伤口拉扯的剧痛,大笑起来:“怎么样?让老子说着了吧?姓海的,现在把老子放下,我还考虑留你个全尸,要再等一阵,老子定将你大卸八块,丢去喂狗!”
“头儿……”余下的那名捕快含着愤怒哀声道:“南哥就为他死的,宰了他吧!”
海峰度未减,声音有些干:“我们是捕快!”
“惩奸除恶不是捕快该做的事吗?”那捕快叫道。
“不!那是律法的事,捕快只需执行!”海峰脸上有些青,不是铁青这样的修辞,是真的有一片淡青色。
“律法给他的惩罚是合适的,这就是公道!我们只要执行下去,这就是维护了公道!”
“可我们是在做好事啊!你为什么要这么迂腐?”
“做好事?呵!皇帝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所以可以肆意征伐,大臣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所以争权夺利,书生们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所以党同伐异……呵呵,所有人都顶着一个为人好的帽子肆意践踏他人的公道,我们今天杀了他,那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小小的捕快显然没法理解这些深奥的东西,只是气愤地叫了一句:“那遵纪守法就能有公道了?”
“当然能!”海峰肃然道:“今天我们把这一处的公道坚持下去,来日就会有更多的人享受到这份公道!”
“可南哥是无辜的!凭什么他要为这个混蛋牺牲!”
“律法总是在牺牲!牺牲少部分的人,守护大多数的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延续下去!”
话说不下去了,这是越阳春白雪的鸿沟,一个小小的捕快,跨不过去的。
6文圭是个受过教育的,都能听懂,但也只冷笑一声:“迂腐!”
海峰心里有自己一套成熟的世界观,或者说,这就是他所坚持并追求的道。
奔逃和追杀还在继续。
姓荆的偷袭的时候用了毒,折损了一多半的兄弟,海峰这边一个手下为了拖住对方永远留在了后头……
前面的人逃得狼狈,后面追的人也不好受。
一大帮弟兄如今只剩了三个!
“老大!”
“别说话!都死这么多弟兄了,你还要放弃吗?你放得了吗?”
张鲁苦涩叫道:“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追吧……”
北面的那处背风地,人走空了。
“大当家!”
“人呢?”
“往东南去了!”
“东南?”曹德顿时咬牙道:“该死!”
“那……咱们还追不追?”
“追!”曹德一狠,叫道:“都给老子麻利点!战,决!”
……
再往西一点,一大伙人正趁着夜幕自随州城东门而出。
队伍有些乱,三两成群,四六一伙,也有独行的刀客、仗剑的游侠。
“辛寨主,老衲刚从天竺而来,对大唐这些年的事了解不多。这次的事由你领头,你和老衲说说,那狗官当真如此草菅人命吗?”一名身形伟岸,须皆白的老僧望着他身旁那人淡淡开口。
那人名叫辛天雄,乃是玉树峰落英寨的寨主,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目,马背上挂着一把丈许长的青龙大刀,听这一问,随即恨声道:“这是当然的!那狗官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聪慧,但得了官位之后却不干人事!欺男霸女也就算了,当初叛军进攻升州之时不务正业、擅离职守,致使升州百姓死伤无数。叛军转攻高邮,那狗官竟龟缩不出、见死不救,高邮百姓破家灭族者不计其数啊!”
辛天雄见老和尚尚有疑虑,遂又说道:“当初渡难大师就在升州,渡厄大师若有疑问,何不去问问您的师弟呢?”
“问过了,只是……”渡厄有些迟疑。
“对了,为何不见渡难大师?”辛天雄问道。
“师弟旧疾复,留在随州城了!”
“哦……无妨!这一回得大师相助,又有窦家五位兄弟联手,加上如此多江湖义士助拳,那狗官在劫难逃了!”
辛天雄声音越说越大,坐在马背上的他抱拳向着左右道了一声谢。
“辛天雄客气了!如今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正是我辈义士惩奸除恶、匡扶正道的时候!”
“不错!狗官害民,人人得而诛之!”
声讨声一片,可也有迟疑的声音出。
就在辛天雄身旁,那窦家五兄弟里面,一个略显消瘦的汉子便沉吟道:“可那狗官毕竟是当朝宰相的弟子,咱们就这么杀了,只怕今后……”
“怕啥?那宰相收了这么个弟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若躲在京城不出还好,他要是出来给他弟子报仇,咱们就顺手结果了他!”
“不错!煌煌盛世,就是叫这些奸佞之人生生毁去的!”
辛天雄笑着宽言道:“大伙儿尽管放心!徐相如今也察觉到了这个弟子的劣迹,早已不在往来了!今日咱们即便为民除害,徐相也不会与我等不死不休的!”
“是嘛……”
浩浩荡荡的江湖队伍,一眼望去差不多有近百人,出了随州城后便迅朝东南而去,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是有功夫的人,一言不跑起来,动作快的很!
再后面一点,随州城城门口,一队五百人的骑兵正缓缓朝城门驰去。
一人一马,五百个人,五百匹马,除了马儿偶尔喘气的声音,队伍里没有丝毫的杂音。
人俱是膀阔腰圆的大汉,马都是身高体壮的西域良马,每一匹的两侧都驮着一个圆鼓鼓的黑色包裹,一把玄铁长刀就那么挂在那里,随着马匹的走动晃来晃去,撞在那黑色包裹上面,竟出钢铁交击之声。
“这是……”
就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一家客栈的二楼,一名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和尚微微拉开窗户,神色说不出的震惊。
然而片刻之后,心中的震惊却冲淡了原本的惊恐,渐渐竟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可不能怪我了!”
心里越想越兴奋,这胖和尚便再也呆不住了,火换上一身漆黑的长袍,包了个严严实实,三两步下了楼,往城门而去。
如今夜色刚过,何况前面那五百人的队伍根本不是所谓的宵禁能拦得住的。
远远的跟在后面,胖和尚的心思却早已飞去了远处……
无聊的走了一天,原本该在安州城歇息的许辰却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了,直接下令过城不停,反正座下的四轮马车都是特制的,跑起来比在船上还要平稳,就跟后世的长途汽车差不多,留几个看守的人,连夜赶路都不成问题。
“无聊啊!无聊啊!这么个压抑的地方,看书都看不下去!”
许辰不算懒人……额,也不好这么说!
在来这么世界之前吧,许辰算不上很勤奋的那种,喜欢学的东西就拼了命的学,想知道的东西没知道,觉都睡不着,非得连夜弄明白咯才行。
但对那些需要靠细水长流、慢慢积累的东西却实在提不起劲!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没一天消停过,一个麻烦接一个麻烦,许辰又是那种做起事来巴不得一劳永逸的人,宁愿事前背地里多准备,也不愿一路披荆斩棘冲过去。
太麻烦了!
这么两年来,曾经不喜欢做的一些事也必须得去做,犯懒的毛病算是被迫改了不少,但环境一旦波澜不惊起来,懒病又犯,要是过程再单调乏味一些,整个人都会不好的!
尤其是赶路这种事,无论前世今生,许辰从来都不喜欢。
以前上学的时候宁愿节衣缩食也要买飞机票回家,因为快!要是钱真的不够,那也得转车去省城坐高铁回家,还是因为快!
来这地方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额,应该说是从来没有把这么多的时间花在单调无趣的赶路上。
有好几次,许辰都会摸一摸腰间,然后又用莫大的毅力把手移开。
一旁的6浩被烦的丢下了书卷,恼道:“别叫唤了行吗?有本事就把东西拿出来,咱一路飞过去,保证今天晚上你就能见到那朝思暮想的唐姑娘!”
“飞什么飞?不要钱的啊!这么点路,上百块灵石就没了!上百块啊!能杀上百个金丹期了!”
“那你就别跟我叫唤,我烦!”
“切!没点同情心……”
忽而,一道凄厉的呐喊声响起!
“有情况!”许辰刹那间站了起来,车厢足够高,三两步跑到门前,一把拉开车门,一脸的兴奋:“乐子来了!”
“都愣着干啥?”冲出来的许辰站在车辕上冲着两侧的少年人喊道:“快!快派人过去看看,记住悄悄的去,打枪的不要!好不容易来点乐子,你们可千万别给我吓跑了!”
乐子确实来了,只是让许辰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回的乐子真的……实在……太他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