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几个成语来形容，现在李自成的状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最合适不过。
昌平距离京城不远，吴三桂即将到达昌平城下。
他那圆睁的双眼当中满是红血丝，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脑袋紧紧贴着马脖子，整个人几乎是压在战马背上，身体跟随着战马的起伏而起伏。
他不停的往身后看去，生怕明军追过来。
李自成的速度很快，也是因为速度太快，所以他身边的人只有刘宗敏等人以及他的侍卫。
至于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溃败之后，慌乱无措的士兵朝着四面八方奔跑。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士兵，朝着昌平方向跑来。
这些士兵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顺着原路返回。
这当然也给了李自成一个收拢溃兵的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转瞬即逝，黄得功就追在李自成的身后，如果李自成耽搁的时间太长，肯定会被黄得功追上。
“叔，前面就是昌平城了，咱们马上就到了！”
李过朝着李自成这边慢慢靠拢，扯着嗓子朝着李自成大声喊道。
李自成忽然被李过响起来的这道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让他联想到了城头上的火炮。
尽管他一直在强迫自己，不往那方面想，可那场面就像是梦魇一样，无法摆脱。
眼皮子忽然沉了下去，脑袋越来越重，那惨烈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叔！”
李过看着往下摔倒的李自成，急忙大呼。
……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拿着攻城武器，唱着很久之前，李岩给李自成编写的歌谣，朝京城冲去。
这些人就像是陷入疯狂一样，那一往无前的样子，在某一刻，让李自成觉得自己已经君临天下。
可是，梦境终究会被戳破，幻想终究会被现实打脸。
城头上的燃烧弹和手榴弹就像是暴雨一样倾盆而下，爆炸和火焰在城墙下方交织，形成了一道生命不可逾越的防线。
李自成派出了督战队，斩杀了数十后退的溃兵。
暴虐与残杀将这些士兵镇住，这些士兵又拿起武器，向城墙发起进攻。
终于，在密度极为庞大的贼兵攻势之下，数个云梯上的贼兵攻破了城头！
这些贼兵是李自成的陷阵营，身上穿着李自成军中最精锐的铠甲，他们手握大刀，一刀将城墙上的一个守军劈死，随后身子往前一滚，跳上了城头。
在他的带领之下，云梯后面的贼兵，就像是注射器当中喷出来的水柱一样，一拥而上，朝着城头蔓延。
城头上的壮丁，成了这些人的刀下鬼。
距离城头很远的李自成尽管看不到详细的情况，但也能大概的看到，云梯上面的贼兵往城头涌去。
李自成看着这一幕，脸上有笑容出现。
这种战功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先登，只要攻上城头，李自成自信，凭借着自己优势的兵力，只要先头军队能够在城头站稳，那么后续的士兵定然能够将城墙一扫而空，为大军开启城门。
城下，那些本来还在慌张的贼兵，被攻上城头的士兵，鼓舞的士气又涌现了出来。
他们开始卖力地攀登云梯，在这一刻，肾上腺素不断的飙升，他们又充满了力量。
攻城车已经来到了城门外，几十个士兵操控着攻城车，不停的撞击着城门。
攻城车体积巨大，李自成远远的都能看到。
看到攻城车正在进攻，李自成开心的笑了。
几天之前，战败的阴云，在此刻烟消云散，李自成自信，自己能够在今天破城。
攻城车周围的贼兵将手中的盾牌高高的举起，以此来阻挡从城头上落下来的燃烧瓶和手榴弹。
尽管这个动作没有什么多大的作用，但周围的贼兵依然如此，死掉一个，后面的贼兵，周围的贼兵就涌过来顶替位置，让攻城车不停的撞击城门。
战场一下子陷入了焦灼，城头上又响起了鼓声，崇祯手持鼓槌，敲响了城头上的军鼓。
王承恩站在崇祯的身旁，大声的嘶喊着崇祯正在擂鼓。
士气开始被崇祯鼓舞，崇祯也将自己手中的那些火枪兵派了出去，有了这些火枪兵的加入，攻上城头的那些贼兵迅速被清剿一空。
举枪，射杀！城墙上的贼兵飞速减少。
随着攻上城头的贼兵尸体，被一具一具地扔下城头，李自成脸上的笑容陷入了凝滞。
火焰又开始剧烈的燃烧，城头下的爆炸，也越发的密集。
终究还是没有攻杀上去。
……
“叔，叔，叔！”
昌平衙门当中，李自成躺在县衙大厅的地上，他双眼紧闭，使了很大的力气，眼皮子不停的抽动。
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嘴里不停的狂笑：“先登，先登，哈哈哈，上城了，上城了，杀，给老子杀。老子要成皇帝了，哈哈哈哈！”
狂笑没有持续多久，他的身体便如筛糠一样，开始剧烈的抖动，双手在空中不停的舞动，嘴里的狂笑也变成了惊悚中带着恐惧的颤声：“为什么还攻杀不进去？城头上那到底是什么武器？崇祯这个狗皇帝到底有什么撒手锏？为什么杀不上去？这是为什么？
啊，不要，败了，败了，败了。真的败了，真的败了，我的十五万大军，就这么没了，没了。
这是天罚，这是天罚，要死了，要死了，啊！！！”
站在李自成一旁的李过，一脸揪心的看着李自成，不知所措。
刘宗敏脸色一沉，急忙来到李自成面前，拽着李自成的衣领，不停的抖动，同时大喊。
可李自成依然没有醒，还在不停的挣扎。
李过见此，心一横，牙齿一咬，来到李自成面前，抡起右手，几个大嘴巴子就抽在了李自成的脸上。
在刘宗敏和李过的奋斗之下，李自成终于醒了过来。
他猛然坐直身体，大口的喘气，大口的呼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眼前的场景消散一空，两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原来，刚才那是一场梦。
“叔，刚才，在马上到达昌平城的时候，您从战马上摔了下来，然后您一直昏睡不醒。
我们将您带到这里后，您还在不停的说着胡话！”李过急忙解释。
李自成的身体抖了一下，看了看四周，双手旋即捂住自己的脸，低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