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喝农药的女人
海清到家后,一头栽倒到床上,刚刚与钟平吵架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尖刺伤五脏六腑:账户里的钱都是我的,你们这些赔钱货,休想拿到半毛钱。我一个男人真是倒霉透顶。
钟平骂人的时候说话也不结巴了,也不哆嗦了,声音格外洪亮:“你们几个丫头以后要靠自己,你妈没有钱给你们,我也没有。存折上的钱老子要再找个生男娃的婆娘过来。”
海清的情绪就像大坝决堤一般彻底爆发了:“钟平,你个狗娘养的,老娘这些年嫁给你吃了多少苦头,遭了多少罪,你能说人话吗?你是不是想让我死,想让我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死。”她一边大骂丈夫一边把厨房里刚洗过的碗摔在地上,似乎要砸碎这个混蛋的世界。
钟平从未看过海清这么大的脾气,也从未听过她有半句反驳的话,向来都是作为发泄工具的存在。因为她生了三个女儿,自觉得低人一等,自觉亏欠钟家几分。所以,钟平要是有抱怨,她都会忍下来。可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看看乡里乡亲分到拆迁款的人们都在祠堂里摆酒席庆贺搬家。
钟平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看着她把家里的碗摔碎,盘子摔碎,铁锅摔碎······“这种日子不用过了,不用过了。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海清失声痛哭,接着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抱住头抽泣。哭得累了并倒在了床上。孩子们一会儿就要回来了,还没准备晚饭,每天的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吵架,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忍下来。
那晚激烈的吵架后,海清像往常一样给孩子们做了晚饭,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入睡。半夜,她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接着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裙子,拿了一瓶庄稼地的农药,一口气喝下去。海清的世界渐渐模糊,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幻化成了一团黑烟飘在空中,似乎听到逝去多年的外婆与妈妈在天上笑着对她说:“孩子,你怎么才来呢,等你很久了。”海清飘着飘着,投入了妈妈的怀抱。
不一会儿,好像又有孩子们的喊叫声:老妈,老妈。还有小女儿的哭声;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睡觉,起床了。海清含着泪想跟孩子们说:妈妈累了,可是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始终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早上,钟爱弟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纸:“孩子们,妈妈累了,你们以后要互相照顾。”爱弟发现情况有点不对,立刻跑到隔壁小单间:“爸,你快醒醒,你看看妈妈怎么了,怎么啦。”
钟平昨晚跟海清吵架后喝了很多酒,头有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看身边的海清,发现她嘴边有白沫,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着雪白的双唇。他顿时吓到六神无主,拼命地摇着她,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海清,海清。
钟引弟大叫:姐,赶紧叫救护车,快点快点。
“120吗,下边村朝阳路1802号,快来呀,我妈妈不行了,快点。”钟爱弟用小灵通打着电话,一边打一边哭。
“什么地址?啊?你妈妈怎么了?”接线员很是冷静。
“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快点来啊!”
“好的,什么地址?朝阳路1802号对吗?”
“对,对,对。快点来。快来救救我妈妈”
电话放下,邻居们似乎听到姐妹们的哭声,前前后后的邻居们都跑过来。村书记许老三住在后面的排屋,一看这情形应该是喝了农药中毒了。
“怎么了,今天大家都在准备宴席,怎么回事啊,不是刚刚分到钱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远处响起120救护车声。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了医护人员,还有一个担架:“大家让一下,让一下。”邻居迅速站在了房子的两侧,看着海清被放到了担架上,然后抬上车。
“家属,家属在哪里?签字交费用。”小平又开始结巴了:“在这里,我我我没有钱,钱在存折上,还没有取出来。”120的医生摇摇头,赶紧要抢救一下,兴许还有希望呢?要去医院急诊室。钟引弟冲上来:医生,医生我是她女儿。钟爱弟带着引引、莱莱一起站在了医生面前。
这时候,村委书记老三来了:“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先救人,我是村书记。赶紧签字呀,小平。等什么呀,救人要紧。最终签上字:好的,你们赶紧跟过去镇上的中心医院急诊室交钱,记住。报上名字,带上银行卡身份证。
还没来得及。120车呼啸而去。老三开着大众带上小平医院跟在救护车后面。老三老婆大叫:老三,你不要去啊,一会儿你儿子要回校。
许老三头也不回地跟在救护车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