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恩坊前,苏文几人拿出了身份符牌,确认了自己身份,又验证了是超凡者之后,便被放行。“就是夜市街啊……”进入隆恩坊之后,苏文有些失望。他发现宽敞的街道两旁,尽是一个个小食摊,跟他在武宁城看到的夜市街差不多。甚至人流量还不如武宁城的夜市街。但是……苏文很快就发现,这些小食摊的摊主,几乎都是超凡者,食客也一样。只是他们身上的超凡气息并不强,大多都是勉强跨过超凡者的界限,大部分都是序列一。最令苏文惊讶的是,他所感知到的超凡者中,黑暗途径的超凡者比例竟然不算太小,将近五分之一。虽然都是一些序列一的小杂鱼,可堂堂雍州城,竟然容忍黑暗途径的超凡者堂而皇之地出现,这本就令人惊诧。不过转念一想,他在内厂的时候,内厂也没有看到黑暗途径的超凡者就动手诛灭,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主动与之接触,要求对方配合监控,不得肆意妄为,一些表现好的,内厂甚至会主动为他们搜罗晋升材料和秘药,帮忙营造晋升环境——模拟出黑暗途径晋升时所需要的黑暗程序,使得黑暗途径的超凡者在晋升时没有殃及普通人,不至于造成实质伤害。当然,并不是所有黑暗途径的超凡者都愿意配合内厂。成为黑暗途径超凡者的过程,很多人已经被黑暗污染了头脑,丧失理性,无法理解内厂的行为,更多本性就是黑暗残暴,寻求黑暗途径成为力量方向,本意就图黑暗途径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这样的超凡,自然成为了内厂清除的目标,轻则在灵狱吃牢饭,重则变成超凡材料,成为秘药的一部分。雍州城乃大梁朝陪都,此地对超凡者的管辖只会更严格,这些能够在坊市里做生意的黑暗途径超凡者,估计早已被官方登记造册,有了妥善的控制。苏文还看到,身穿不同书院衣袍的士子,往来其中,苏文甚至还认出了两位鹤山书院的学生,都是贤人境界,一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兴冲冲地往一处瓦舍而去。“我们去哪里?”
苏文问张㪚。他发现张㪚对隆恩坊并不陌生。“先去万韵楼喝一杯……然后听戏,买材料,得到半夜时分,那时才是黑市最为活跃,我们要买的材料,也只有在那时候才会出现。”
张㪚满面红光。说起来,他与苏文、孙野侯结交以来,还是第一次带两人出来喝……花酒,他心里难免有点小兴奋。“不过之前来这里,还是十多年前,跟家族的长辈来长见识,许多地方倒是记不住了……”张㪚没走多远,忙喊住一人,作揖说道:“这位兄台……请问万韵楼该往何处走?”
“万韵楼……”被张㪚喊住之人,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目光却是落在了苏文身上:“苏文……苏师兄?!”
苏文也是一怔,随即露出了笑容:“原来是沐边师弟,真是有缘!”张㪚和孙野侯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此人是谁。当初青山书院大开桃花宴的时候,沐边跟随家族长辈有出席。沐边在书院后山与何可法、顾明顺等刚刚认识的好友讨论《桃花集》的时候,被公孙植所蛊惑,去找苏文的麻烦。苏文戳破了公孙植的阴谋之后,几人迅速选择了正确立场,表示与公孙植不共戴天。在当时,苏文还是觉得这几个年轻人还是可以结交的,只是之后计然家设下陷阱,险些将他拖死死地,受伤不轻,桃花宴匆匆结束,沐边几人离开的时候,苏文还在昏睡之中。之后几人都给苏文留下书信和慰问礼物,让苏文颇为感动。只是没想到的是,大半年过去,竟在此地与沐边再次相遇。“果然是苏师兄!”
沐边大喜,他自是记得苏文的,但最初不过一面之缘,而且还给苏文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沐边可不确定苏文还记得他名字。可没想到的是,苏文马上就认出了他,如何不让他高兴?“你们要去万韵楼吗……是了!”
沐边一脸兴奋说道:“万韵楼正在进行‘旗亭画壁’,师兄怎么会错过呢!我给你们带路……何师兄几个,已经在万韵楼了,昨天他们还提及您,说要是有您在,必然能摘得头名,狠狠地杀一杀北燕和南楚的蛮子威风。”
“果不其然,苏师兄还真的来了!”
沐边还沉浸在兴奋状态,苏文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疑问的目光投向张㪚,张㪚才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听到苏文跟张㪚的对话,沐边才想起苏文身边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那个矮壮矮壮的汉子先找他问话的,沐边有些意识到自己失礼,赶紧补救:“在下雍州沐家沐边,敢问两位师兄尊贤大名?”
“武宁孙野侯。”
孙野侯不以为意,应了一句。“大梁张㪚。”
张㪚有些不大高兴。他与沐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双方都没问过姓名,但张㪚觉得,沐边应该知道他的存在。毕竟桃花宴当晚,他的遭遇颇为狼狈,姓名也传开,只是不算什么好名声而已。可沐边没道理不知道啊。“原来是孙师兄和张师兄!”
沐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两位师兄变化着实有些大……咱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半年不见,孙师兄竟已是贤人,而张师兄……竟然精壮如斯,真是可敬可佩!”
听到这话,张㪚心头的不满一下子便消失不见,咧嘴笑了起来。半年前他还是个圆墩墩的胖子,可从儒家转变成了墨家超凡,这半年时间的勤修苦练,一身肥肉早已变成了油乎乎的腱子肉,这也是他十分得意的地方。“沐师弟也进步神速,怕是很快就能晋升‘游骑’了吧?”
张㪚不动声色地装逼。关于兵家途径,他是听苏文提起归墟的种种遭遇时提及过,得知一些兵家途径的序列名,着实增长了见识,此时正好拿来卖弄。“师兄真是好眼力!”
听这话,沐边大吃一惊,低声说道:“我以为自己藏得气息藏得不错呢,没错,之前抡才大考的乡试之前,就晋升了游骑,家里也只有我伯父看透了伪装,可没想到,张师兄也一眼看出来了……”沐边人生经验终究是少了一些,以为张㪚的装逼之话,是已看破了他序列伪装,故意这么一说。“啊……哈哈哈,侥幸而已,侥幸而已。沐师弟果然少年天才。”
张㪚在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心道自己能看破沐边的伪装才真有鬼了,他只是随口一提,想让沐边觉得他对兵家途径的序列了如指掌,却是误打误撞,让沐边产生了误会。加上沐边没有太多人生经历,下意识之下,以为张㪚识破他的真实修为,便坦然承认了。“苏文……你刚刚可是问了旗亭画壁之事?”
为了避免尴尬,张㪚赶紧转移了话题。“没错。”
苏文倒是没注意到张㪚的尴尬。“这可是有段故事的……”张㪚侃侃而谈。刨去与平时熟读的经典相关的历史典故,他对历史往事其实所知不多。但旗亭画壁的典故,他耳熟能详,并且衷心向往。这还是太祖时期的典故,当时大梁、北燕和荆楚都大乱初定,文风鼎盛,其中三国最为出名是三个诗人平时相互酬唱,关系很好,恰好一次三人相约,去了万韵楼。恰好万韵楼当晚进行花魁大比,诗人才子群聚一堂。花魁们争相斗艳,歌舞不绝,将一篇篇诗人才子的名篇传唱。其中三人诗篇最多,而决胜之时,万韵楼更是请来画师超凡者,在影壁上具现情景,让花魁根据所见景象,唱诵诗人名句。最终仍有三名花魁才情过人,将三人成名名篇,全部引用殆尽,也胜负未分。随后在场所有人便认为,让三位诗人选择支持一名花魁,为其题诗,以文气垂落多少分胜负。花魁争相斗艳,最终变成了三位诗人的才华比拼。而三人才情平时也不分高下,当场挥毫作新诗,引来文气垂落,惊世骇俗。更可怕的是,三人连续在画壁上赋诗写词数十篇,一个时辰过去,文气依旧如惊涛骇浪,滔滔不绝,不分高低。最后所有人心悦诚服,认定此次盛会,必然青史留名,于是三位花魁并列第一,也确认三位诗人,文采飞扬,难分高低。在场的超凡画师,将这一幕记录下来,成为了传世之作,而此夜盛会,也被文坛称之为“旗亭画壁”,成为美谈。而万韵楼也从那时候开始,每隔五年便举行一次“旗亭画壁”,效仿当年盛事,邀请三国才子佳人,共同参与。数百年下来,旗亭画壁,就成了文坛诗词大家心中圣地,为了能够在旗亭画壁中出人头地,往往潜心作诗文,将佳作隐藏起来,在旗亭画壁中一鸣惊人。不过诗词之道终究只是小道,尤其对绝大部分大梁朝超凡者而言,从圣贤经典中汲取超凡力量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诗词不过是消遣,不算重视,其实他们重视也没什么用处,虽然诗词格调韵律,所有人都掌握,但能写出引动文气的好诗篇,却不是人人可为,比从经典中感悟奥义难太多了,所以那些自知天赋不够的超凡学者,很清醒自己应该侧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