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电影制片厂,家属区,筒子楼内。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一间简单的筒子房,一盏暖黄的白炽灯,房内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床上胡乱堆着一床被子,一张大大的书桌占了一大块空间,桌上放着各种书籍和稿纸,看着倒是乱中有序的样子,尤其是椅子前的一小块工作区,清理地比较干净,只有一叠稿纸整齐的放在上面。
书桌旁边的地上也是放满了各种画画的东西,画架,画纸,笔,各种颜料,调色盘,连地上和墙上也粘上了一些颜料的痕迹。
东西正当中的画架上,正放着一幅画好的画,画的是戈壁荒滩的景象,黄沙茫茫的戈壁上,正中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牵着一匹马,正从远处走来。整幅画给人一种苍凉悠远的感觉。
画架旁边,地上正坐着一个丑萌的汉子,唏嘘的胡茬,忧郁的眼神,屁股下面垫着几张画纸,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认真阅读,正是屋主吕长青同志。
这是吕长青的新房子,厂里奖励给他的,两个月前才搬进来。
这时候已经是93年的12月,半年前吕长青拍的电影在法国拿了大奖,还卖出了好多个国家的版权,给厂里挣了一笔不小的外汇,所以厂里也没有吝啬,给发了一笔不小的奖金,还给分了一间新的筒子楼,用的说法就是方便吕长青导演进行新的电影的创作。
这半年来,吕长青在全国各地参加了好多场电影研讨会,创作会,进行了好几场演讲,收到了非常多的赞誉,也受到了文艺界很多的批评。
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全国文艺界掀起了大批“人性论”的风潮,而刚好吕长青的《罗生门》被认为是对人性进行了深刻的探讨和刻画,偏又刚在国外拿了大奖,因此也成了很多人的讨论重点之一。
吕长青对这些当然是不太在意的,除了最开始回国的那两月,配合厂里和电影局,参加了一些所谓的研讨会,讲了讲电影的拍摄过程,想法和法国拿奖的经历外,后面就没有再去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回到西京电影厂之后,就认真的投入到学习中。
历史已经给出了答案,现在这些热火朝天的争论也好,赞誉或者批评也罢,都是一时的罢了,几十年后,留不下多少痕迹,除了有心去发掘的人外,没有人知道这些过去的赞誉、批评和讨论,真正能留下的,只有好的作品,一部好的电影,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之后,依然会有很多的人去欣赏,去讨论,去为剧中人物的命运悲伤或欣喜。
吕长青这近半年来,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学习语言,不单是日语,也包括英语和汉语,英语是因为这次出国,真正体会到了这门世界语言的普及和是实用。汉字则是因为绘画学习去交作业的时候,在自家姥爷那里,看到了很多古籍,可惜都是繁体字的,借过来之后字也认不全,书也看不懂,有感于自己的文盲,所以重新开始了汉语的学习。
学习绘画,跟着自己亲妈和亲妈的亲爸,认真系统的学习绘画,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吕长青对于空间和色彩也有了更深的体会。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自己本职工作的电影拍摄学习,这个是从来都没有落下的,不管是在出国期间,还是在到处开研讨会期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吕长青都是要在空间里完成一段电影拍摄学习的,尤其现在日语的学习已经有了不错的成果,就更是方便了很多,学习中接收到的信息也多了很多。
几个方面的学习相辅相成,语言的学习推动了电影拍摄技巧的学习,电影拍摄的学习,让他对绘画的故事感和空间感有更多的想法,绘画的学习,则让他对电影的构图和色彩有更多的体会。
书又翻过一页,吕长青感到眼睛有点累了,才似乎意识到什么,把书倒扣在身边地上,起身到书桌上拿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马上就晚上十点了。
吕长青也没去管地上的书,拿起手表,圾拉着拖鞋,直接走到门口,拉灭点灯,关上门,往走廊另一侧走去。
新分的这个筒子楼,跟他家就在同一栋同一层,是个调走的同志空出来的,刚好碰上要给吕长青安排奖励分房子,便直接把这一间分给了他。
“咚咚咚,妈!”
吕长青敲了敲门。
“吱嘎~”
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吕妈看着邋遢的吕长青,宠溺又无奈。
“回来了?还以为你今天就在那边睡呢。你这胡子什么的刮一刮,邋里邋遢的,活土匪一样!”
吕长青笑嘻嘻的点头:“好的好的,有空就刮。”
实在是这胡子长得太勤了,今天刮了,明天睡一觉起来又是一层胡茬,三天没刮看着就是一脸邋遢,有时候是忘了,有时候是嫌麻烦,吕长青在家这段时间通常都是好几天才刮一次。
“青仔,最近报纸上有些讨论你那部电影的文章,你看了没有?”吕妈有点担心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吕长青不在意的笑道:“妈,你说的是骂我那部电影是大毒草的吧?”
吕长青放下喝水的杯子,转身看着吕妈道:“妈,你别去理会,最好报纸上这种文章看都别看,都是一帮人闲的没事在上面瞎扯淡,理他们做什么。现在电影奖也拿了,全国都已经放映了,奖金也发了,管他们说什么呢!”
“那就好,你别被那些文章影响了就好!”
“嗯嗯,我这段时间忙着呢,哪有功夫去管他们说什么。对了,吕乐乐呢,这么早就休息了?”
吕妈手上织着围巾的手没停,听了吕长青问,气道:“这个野丫头,还没回来呢,这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嘛,说是去同学家一起复习功课,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隔壁楼小溪那儿是吧,记得她最要好的就是隔壁楼那个小溪。”听了吕妈的话,吕长青问道。
接着又安慰她:“妈,没事,吕乐乐现在也不小了,晚点自己就回来了!”
“回来得好好教育教育她,自你拿了奖之后,死丫头到处吹牛,搞得好像是她自己拿的奖一样。你得说说她,她现在最崇拜得就是你了!”
“好好好!都听您的!对了,吴厂长回来没有您知不知道?”
“没听说,不是上次从剧组回来上任之后,又回剧组接着拍戏去了吗,你有事找他?新电影?”
说到这,吕妈都来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