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
李九章朝右边皂班皂隶捕头王斌摆了摆手,王斌立马心领神会,用浑厚的嗓音高喊退堂。
能当上几十号皂班皂隶的班头,也是很机灵的,他就负责升堂退堂这些挣面子活儿,声音自然要洪亮才行。
班头,也叫捕头,胥隶的领头人。
“威……,武……”
三尺案台外的两边站公堂的皂隶,用杀威棍杵在地上敲击,嘴里喊出长调威武声。
李九章从大堂走到宅门,六房房首也跟在他的身后,簇拥着他往二堂走。
大堂外看热闹的人都开始散了。
只是本地乡绅富户和儒士秀才还站在原地候着,等着县太爷传唤见面。
宅门是门子住宿的地方,宅门到二堂有十多米长的宽步道,左右两边是钱谷师爷房和刑名师爷房。
李九章刚来赴任,第一次当官,还没有聘请专门的师爷,所以两房都暂时空置着。
二堂名叫退思堂。
在二堂一般都是调解为主,不用像大堂那般威严,但二堂也有皂班皂隶和门子站堂。
二堂三尺案台后面是松鹤同春图。
李九章坐到椅子上,桌上摆放着黑签,没有红签,这里只打板子,不取性命。
六房房首和三班衙役捕头都在场。
“本官新到,各房将公案记录,户房杨房首,你讲一下本县钱谷夏粮秋粮情况,本官要再熟悉一下。”
李九章扫了一眼大家,先行开口说道。
在大堂时,户房只报了个大概总数给大家听,至于交税多少,收税多少,这些都没有说。
“钱谷公案账册甚多,数目繁巨,大人日理万机,有没有师爷,下官们先给师爷交涉各种详情。”
提到钱谷账册,肯定是税银方面最要紧,户房房首叫杨百山,长得很胖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他询问钱谷师爷,其实说得很委婉。
一个县的钱谷农商税,里面的名堂比较多,今天又是第一次排衙,人都在,不好细说其中的道道。
“好,杨房首,你将账册送到内宅,本官先过目再说,至于师爷嘛,本官会聘请的。”
李九章没有听明白户房杨房首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要亲自看账册,初次当官儿,还有点不熟悉。
至于师爷什么的,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户房这么一说,李九章这个现代人,脑袋还是转了过来,凭他的思维,也知道税银方面是重中之重。
“各房还有事禀报吗?”
李九章扫了一眼二堂的众人。
有事说事,没事他就准备回内宅,还有两个漂亮丫鬟等着他吃午饭呢。
“大人今日排衙,各地厢堡都来了,本县教谕和秀才也在大堂外候着,还请大人与之一见,礼房已经通知膳夫备下宴席,按礼制,大人需宴请众人才是。”
礼房首付文杉见李九章准备撒丫子撤退,他赶紧提醒接下来的安排。
“这么多人,衙门内安排得下伙食吗?”
听到还要请客,李九章怕自己内宅里那几个厨子应付不过来。
“大人勿忧,为迎接大人到任,早已提前准备,教儒秀才们和大人同列三桌,至于甲长厢吏,按照规矩就只能在外间摆几桌,大人身份尊贵,只需给他们打个照面就行。”
吃公家饭的三班六房和衙差都有吃饭的伙房,每个人的伙食标准也是按照身份地位限定了的。
教儒和秀才是读书人,讲究体面,大部分有功名在身,是能够有资格和县太爷坐一桌。
甲长,就是厢长,也叫堡长。
和地球现代的乡保同音,他们都是些当地的大地主和豪绅当这个没有品的小吏,真正管理百姓的也是他们。
若是他们因私交单独宴请他。
县太爷心情好,还有可能赴宴,但在这种大场合下,他们在李九章面前的确还是不入流。
“嗯,还是付文杉房首处处想得周到。”
李九章点头夸了礼房,他本来想开溜,没想到程序还没有走完。
“应该的,应该的,下官本就是为大人分忧解虑,礼仪上的诸多事宜是下官份内之事。”
礼房首付文杉专管礼仪教育,被新知县当众夸奖,也算是在众人面前夺了个好彩头,他脸上的笑容溢于言表。
“另外,今日到场的甲长乡贤有59人,一人没来,是双凤垭的张员外,他带话来说他家独子学业功课不好,忙着在家教训儿子,没空来见官礼,太目无法纪,简直是藐视衙门,还望大人处理。”
付文杉又当众说了张员外,新官到任,他却装大不来,的确是有点挑衅的意味。
但李九章怕被礼房首故意带节奏。
他听完后沉思起来,这时候二堂内外异常安静,六房书吏和三班捕头都各怀心思的瞟眼看向案台。
新官到任,又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小伙子,遇到这种事情,看他怎么处理。
这些人,也正好想借这个事情,看看李九章有没有手段,是个什么风格路数,他们都翘首以待的盯着他。
算是下属对长官的一种试探。
“快班李东,你命巡检邮传带话给张员外,就说本官明日传他来大堂,带上他儿子一起来,若是明日赶来还好,若是明日不来,快班直接带上麻绳,把张员外的儿子给本官绑来。”
李九章当众说让他到大堂,意思清楚明白,大堂可不比二堂好说话,份量极重。
相信不出今日天黑,除了邮传,自然还有人专门给张员外通风报信,要是绑着来衙门,就相当不好看了。
一个甲长下面好歹也几百户人。
手下管的里长就七八个人,人口千多号人,还是当地的豪绅,脸皮要不要,就看他自己的觉悟。
安排好宴席。
“诸位同僚,本官到清江当父母官,以后还会常和诸位往来交际,还望诸位与我一起报效朝廷,报效皇上的恩德福泽。”
“本官先干为敬,请!”
李九章在礼房首付文杉的引领下,当众给六桌甲长还有一桌书吏捕头吃了一杯酒。
“李大人海量,请。”
七桌小吏都站起身,一边夸着他海量,一边双手做出请的手势,纷纷一饮而尽。
规矩等级划分很明确,李九章是进士出身,身份地位都比他们高。
于情于理在公开场合无法和他们同桌。
他是这里的父母官,自然要保持威严和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