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没触犯朝廷律法。
知县作为地方父母官,不论怎么搞,州府衙门也管不着。
赞政厅里。
杜胜坐在主位上,李九章坐在陪坐上。
三班六房按照顺序坐在他们对面左右两排桌椅上,因为情况特殊,彩衣就留在内宅里没有出来。
绿蝶提着茶壶,往主座桌上两个茶杯参满茶水,杜胜也不客气,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轻泯一口茶水,然后抬眼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年轻县太爷。
“下官到任清江,本该去州府衙门参拜杜大人,只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没想到杜大人亲自来了,还请通判莫要怪罪下官啊!”
李九章也不等杜胜把茶水吞下喉咙,根本不让他拿捏自己的机会,先主动和他客套起来。
有事说事,我这个县太爷忙着呢!
“哈哈哈,李大人说得哪里话,本官今日前来清江,本是看望受伤的表弟,早就听说清江新知县李九章是个人中麒麟,又得皇帝陛下看重,特来拜访!”
杜胜把茶杯端在手上,他笑着看了一眼李九章,话也不说明,随口带一句双凤垭张守忠挨打的事情。
表弟侄子都被你打了,就为这事情来的。
“快班李东,通判杜胜大人的表弟被人打了,你们有没有制止?刑房房首干什么吃的,通判杜胜大人的表弟和侄子有没有来衙门报官呀?通知巡检邮传查一下。”
李九章指着李东询问,不等他回答,又看向刑房房首询问,然后直接安排任务,装作吃惊惊讶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几个下属都把眼珠子瞪得圆鼓鼓的,太会演戏了吧?明明是知道张守忠父子有通判的关系,还打了他们杀威棒,现在居然演起戏来了,还能这样操作?
你表弟侄子被打了,我也不知道,谁是你表弟?
“唉唉唉,李大人。”杜胜把茶杯放在椅桌上面,连忙打断李九章的表演。
“本官的表弟就是双凤垭张守忠,本官侄子是张守忠的儿子张敬轩,听说被捕快无故绑到县衙,然后又被李大人下令,当众打了五十杀威棒,李大人忘了呀?他们可是老实本分人,张守忠还是远近闻名的乡贤甲长,父慈子孝的,这让他们以后怎么见人呀?”
杜胜也不拆穿李九章的表演,只是把他表弟一家子说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噢,双凤垭的张员外啊!”
李九章恍然大悟的皱了皱眉头。
“礼房房首付文杉,你是审案书吏,平时办事最为得力,又老实本分的很,对这件事情应该最清楚,快给通判杜胜大人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九章单手撑在靠椅上,眯了眯眼睛,然后用一只手指着坐在他正前方的付文杉。
通判说个父慈子孝,他就来个书吏得力。
通判说个乡贤甲长,他就来个老实本分。
再加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排衙见官礼时,付文杉当众主动惹出来的官司,平时精明得很,现在应付通判总不能出错。
反正李九章审案,付文杉记录,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现在该他表演了。
“通判大人,双凤垭张守忠父子,强买民女,勾结赌博,又在大堂之上咆哮公堂,藐视朝廷命官知县大人,证据确凿,有签字画押和强买豆娘卖身契为证。”
“我大顺律法有明文规定,小的认为老爷已经算是轻判了,若是换作旁人,流放三千里,罚抄家产,仗打一百都不止。”
付文杉站起身恭敬的双手抱拳对着杜胜躬身施礼,然后他眼神也不回避,声音一改往日轻声细语的样子,直接用洪亮的大嗓门回答。
“啪。”
杜胜一巴掌拍在椅桌上,震得两个瓷杯都晃荡。
“你说流放就流放?问过本官吗?”
杜胜一脸怒容的指着付文杉喝问道。
演双簧就算了,还这么大声,明目张胆的,一点面子都不讲,简直不把他这个州府通判放在眼里。
“通判大人,大顺律法规定:凡和奸、杖八十。有夫、杖九十。刁奸、杖一百。张员外和其子张敬轩逼迫佃户周三娃夜里引张敬轩污了豆娘的身子,这就构成和奸,刁奸罪名。”
“受财不枉法,受所监临,计脏折半,一贯以下杖六十,一贯之上至一十贯杖七十,以上递加至一百二十贯杖一百流三千里。赌博强买强卖豆娘还没有算,李大人只是打了他二十杀威棒,算轻的了。”
“凡军民词讼、皆须自下而上陈告。若越本管官司、辄赴上司称诉者、笞五十。张守忠在公堂之上叫嚣要到州府衙门状告朝廷命官知县李九章,这一条还没有给他们算上。”
“强买良人为婢女……”
付文杉知道李九章的意思,他自然是要执行李九章的命令,直接一条条的把张守忠父子俩的罪名数出来。
管它三七二十一,能够安上的罪名,都一股脑的扣到张守忠和张敬轩的头上。
这个时候不能怂,他很清楚,得罪了通判,那是李九章的事情,他要是在这次试探里没有摆明自己的位置,没有把态度拿出来。
那么等通判走了,下一个挨打的就是他自己。
罪名一个比一个大,越说越玄乎,根本不买杜胜的账,真要按照罪名执行下来,数罪并罚,流放三千里都算是便宜的了。
功名在身的生员秀才,啥也不是!
“好啦,好啦,这么说来,本官还要感谢李大人咯,若不是李大人手下留情,我表弟侄子都不够死了,是吧?”
杜胜算是听出味儿来了,他本身就是分管刑法的,对这些律法规定清楚得很,大庭广众之下,肯定不能让付文杉再数下去了。
不仅杜胜心里打鼓,就连三班六房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平时付文杉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一个县衙里小小的礼房房首,硬是直着腰杆把州府衙门的正六品通判大人给说得没脾气,一脸怒火只能硬生生的自己吞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