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忙完地里的活,马二媳妇的娘魏氏过来了。
马老太给她端了一碗水,请她到屋里坐。
魏氏长着一张大脸盘,颧骨微凸,牙齿不太整齐。她看着马老太抱来的小九,嘴上的笑多了几分刻薄。
“亲家母,你家老幺身上这身衣料子不少钱吧?”
马老太打着哈哈,“孩子肉嫩,穿不得粗糙的。这巴掌大一块,要不了几个钱。”
“孩子长得快,给她穿这好的浪费。再说一个丫头,弄得再好,以后也是别人家的。我们外孙多好,以后好歹孩能挣钱养家。”
马老太不喜欢别人对她的事指手画脚,她冷淡道:“有什么好?娶个不省心的媳妇,天天看着娘口袋里的几个子儿。哪像闺女,回来也像媳妇回娘家一般,大包大背篓的往家里带。我就等我闺女长大了,也享享这个福。”
魏氏被马老太的几句话刺得连连干笑,但嘴上还没有告饶。
“你心疼闺女也太心疼得没边了,你看大娃和二娃,瘦成了什么样,衣裳到手拐子上了,还不给换。亲家母,你这是偏心呐!”
马老太不高兴的说回去,“各家孩子各家疼,他们爹我疼过了,孙子哪能还要我这做祖母的管,他们是没娘还是没爹?我偏不偏心是我的事,亲家这么心疼,怎不见你上门给外孙带点吃的?”
魏氏接连都没能讨到好,还被马老婆子嘲笑了好一顿。她不太甘心的说:“外孙和孙子又不一样了,外孙又不和我们姓。”
“既然不跟你姓,你做什么你外孙的主?”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可真宽。
一连碰的全是冷钉子,魏氏跟马老太唠不下去了。她把空碗往椅子上一放,起身道:“我去看看我闺女。”
马老太被她指划了一通,也不想理魏婆子。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娘,这魏婆子也是个不会做人的。
马二媳妇就在外头,自家老娘和婆婆说的话,她全听见了。她是站她娘那一方,这女孩就该贱养,孙子才应当精细带。可没想到,才一个回合,自家老娘就败下了阵。她有点失望,但对马老太的行为更为看不惯。
魏老婆子出来,两人回了西边厢房。门刚合上,魏老婆子就数落起来。
“你那婆家,真不是个东西。偏心偏到腰眼子上了,还拐过弯来骂你拿东西回去了。她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养的女儿争气,咋能给她生了两个大孙子?拿她点东西怎么了,我女儿是白给她的?我外孙子还不值当这点零头?”
她说得义愤填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可不能听她的,她就不是个好人!”说到这里,正好想起了她这次过来的目的。“去年家里年成不好,你也知晓家里没打下多少粮食,到现在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再这样下去,要饿死人了呦!闺女啊,你要帮帮娘,你不想看你爹娘兄弟侄子饿死吧?”
马二媳妇着急不已,“娘你要我怎么办,我们家里也没有多的粮食。听老二说,外头的粮食还涨价了。”
“我知道你没有粮,你也管不到粮食的事,我是来找你借钱的。你婆婆不是没管你们小家的银钱?”
可那个钱早为马老三抵赌债了。马老二又没有出去做短工,别说是钱,她一个多的铜板子都没有。
马二媳妇吱吱呜呜,被魏婆子一把逮住盘问:“你是不是不想借我钱?我大老远的走一趟过来看你容易吗?你可不能这般没良心。”
“娘!我怎会可能不想帮忙,我是手里真没钱!”马二媳妇被逼的心急,她实话实说了,可魏老婆子就是不信。
“好哇,你能耐了,不想管娘了。娘把你养到大容易吗,嫁了人就不管娘家人死活了!这生的闺女还有什么用,大难临头一点指望不上。真是丧了良心的白眼狼!我要让大家都来看看,有没有这般做人子女的!我的老天爷呀!真是糟了天谴的呀!”
魏老婆子越说越激动,数落到后来变成大声指天骂地。
马二媳妇怕老娘的哭声把别人引过来,她不想让马老二知道她又给家里丢了人,六神无主间忙道:“我给你想法子。你现在逼我我也没有,过几日等我弄到钱了,我给你送家里去,你别在我这儿哭了!”
魏老婆子得了话,霎时就收了声止了泪。
“那成,我就等你几天。不过,日子不能太长了,不然你就等着回去给你爹娘收尸吧!我们何家也不会认你了。”
甩了一通警告的狠话,魏老婆子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
被马老太放回床上的小九,两眼神游的望着床顶。就在刚刚,她不禁听完了魏老婆子和二嫂的对话,她还看到了山上有东西在奔跑,那是一匹灰狼。以前她在族里听爷爷说起过,狼可坏了,狼妖的本性贪婪狡诈,最是喜欢暗箭伤人。因此看到这匹孤狼的时候,马小九的眼睛亮出了猎人凶光。
想到家里的几个小侄子老是嚷嚷着肉好吃,反正这狼也是往村子的方向来的,不如直接把它引过来,今晚给家里添菜。小九这么想着,手指微微一动,丛林里奔跑的狼顿了一下,跟着用更快的速度下山。
三弯村不远处的山脚下,一群小孩子在树林里穿行嬉戏,马家的四个孩子也在其中,。他们捡到了半篮子的蘑菇,正高兴晚上可以喝蘑菇汤了,头顶上一声震耳怒吼。大家仰头望去,发现一头饥饿的狼正阴渗渗的盯着他们龇牙。
“哇!狼!”
孩子们吓得没头苍蝇的鸟兽散,马祥拉住最小的二娃,马瑞死死抱着小篮子,嘴里一边吓坏了地惊叫:“狼!狼!狼来了!”
大娃跑在最前头,这档口他还回头往后瞅,发现那头狼谁都不追,就奔着他们屁股后面来了。一时吓得面白如土,哇哇大叫:“你们快点,狼要追上我们了!狼就在我们后面。”
村里的其他小孩儿,原本摔了一个屁股墩,吓到眼泪糊满脸,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那狼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阵风跑过去,反而去追赶跑得最快的马家的四个孩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