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的人本就浅眠，马老大披上衣服坐起来，洞里的两方人只差打起来了。
“我们这里地方本就这么点宽，让给你们了，我们都搁起来？”里面的人半寸不肯挪动。
人员复杂了，不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各个都是闹架的好手。
有些岁数小的孩子被吵醒“哇哇”哭，孩子一哭大人心情也不好，原本只有三四个人对骂，渐渐变成二三十个人混骂。
沤在坛子里的烂咸菜似的，怎一个混乱了得。
“不睡了是吧，不睡了都起来！”马老爷子答应过里长照顾好这些人，自是不敢食言。“精神这般好，干脆别睡了。”
“我们睡不睡干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们！要不是你让我们来山上，我们能受这罪？”
刘青山的媳妇跟疯狗似的，见谁都咬。
“你不想待，你明日就回去，来之前里长就同我说了，谁若是闹事，我马长贵可代为里长处置。谁想走马上就走，我保证没人会拦你们！”
原本还争执不休的人立即止了声。
马长贵把大儿子叫起来，“你看外面的这圈人要怎么弄，外头降冰冻，让他们在外面睡只怕要出事。若是把人挪进去，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打了混怕是更要出乱子。”
又把小九的想法对马老大说了说，马老爷子愁眉苦脸，他没管过这么多人，顿感棘手。
“小九出的主意不错，此事我来办。”
马老大起身往外圈层走。
“大家听我说，今日突然降温，这是我等之前未曾料到的。可事已然发生，我们再争吵打骂也不能让老天开脸是不是？”
马老大是个读书人，说话声音极是温润，自身所带的书卷气，自然而然令人升起好感。
“明日一早，我们拉起一支人，一起去外头砍些木料回来，将这洞口封一封，做一道门。这洞本身带有暖热，只要风进不来，大家就都冷不到可以睡个好觉了。只今晚，要委屈大家熬一熬，把身上穿厚些，我们坐一起聊聊天，讲讲笑话。”
马老大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又说了一个坊间的俗语小故事，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外头的冷风吸引到故事里。不一会儿大家就安静下来，专注的听故事。
说了一个，众人还讨论起来，这会儿不嫌风冷，反而一个个顶着被子精神抖擞。
有那些表现欲强的，主动说起听来的名人轶事，讲得比马老大还要投入，听得众人捧腹不止。
有些起来撒尿的半大孩子，也跑过去挤了一个被窝，撑着下巴支着耳朵听。
这个晚上不光平平安安渡过了，所有没睡的人意犹未尽，天亮了还不忍散去。
“不早了，各家有男丁劳力的各出一个，我们趁着雪没来，今晚之前要将门给做好。说故事，晚上再弄。”马老大的安排无人不服。
马老爷子看得摸了两把胡子，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一件是生了小九，一件是没放弃送马老大去读书。
外头的树叶上挂了冰晶，出去砍树的人陆续回来，村里有会木匠的，已是拿起斧头就地修砍。但山洞的入口门洞有些大，比宅院的门大了三倍还多，需要的木料全洞的青壮年砍了一天才堪堪弄齐。
门没修好，大家也没昨日那般躁动了，反正材料够，支起来是早晚的事。
大家更热衷于说故事听故事，这事可比以往单门单户住着过冬新鲜有趣多了。
马大媳妇再次掌勺，整个洞穴里所有人家都在架锅做饭。
小九带着侄子们逛到秦乘风家。“你们晚间就吃米团子吗？”
秦乘风对她竖起指头“嘘”一声，夹起一个米团子，从中掰开，露出里面的内里乾坤。
看到红枣泥馅儿，马家侄子们“噌”的眼睛亮了。
“别看，这是人家的饭，你们一人吃一口就能把人家的饭吃完了。”
小九给所有人一记猛的，不准他们馋秦家的伙食。
这么多人秦乘风确实请不起他们吃饭，“我奶奶做了绿豆甜汤，你们喝不喝？”
他说得小声，但马家侄子正竖着耳朵呢，一个个机灵的站成一圈。
大娃打着哈哈，“你放心，我们吃了你的，等下你来吃我们的。我大伯母做的菜比酒肆厨子做得还好吃。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师娘的厨艺秦乘风哪有不知道，那时候的糖葫芦他可没少吃。
几小只像仓鼠狼吞虎咽，共享两碗甜汤，各自擦干嘴，没事人的再晃回去。
“乘风弟弟，家弟和姑姑承蒙关照！”小少年马祥拿了两颗糖给秦乘风。
“是小九他们照顾我。”秦乘风不好意思收礼。
“不管怎样，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我听父亲说，你一手课业做得极好！”
秦乘风微红了耳朵尖，“先生谬赞了。小九的课业远胜于乘风！”
马祥嘿嘿一笑，“我小姑姑那自然是凡人莫及。”
单凭姑姑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的本事，整个他们县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小姑姑那是奇才。
秦乘风听到马祥这么夸小九，嘴角也缓慢勾了起来。马家的人都像掌心宝一般的宠小九呢！
两人说着话，这边小九从马老太手中拿了一块咸蛋，高兴冲冲的来往秦家，却被刘家的孩子抓住了双手，不待她动弹，将她手里的咸蛋抢走。
马二娃看到这一幕，一个拳头就打了过去。“你这个臭强盗，你又抢我们家的东西！”
他可不是几年前只知道哭鼻子的马二娃了，“哥，刘小宝抢小姑姑的咸蛋！”
嘴里还在吃的马大娃马瑞，被点穴的，“嗷”一声炸毛了。
两人把咸蛋三两口吞了，一起前后围堵刘小宝。
二娃抓不住刘小宝还给拌了一跤，他晕晕乎乎滚爬，一手扯到了刘小宝的裤子，想借力站起来，两手一抓，一瞬间露出一个大光腚。
大娃马瑞正抓人起劲，看到这一幕，两小只“哈哈”大笑。
小九眼前一花，秦乘风挡在了她身前，严肃的道：“不要看，小心长针眼！”
“我还没看到呢，看什么啊？”小九想垫脚，结果马祥也在前面站了一层人，彻底把她的探究视线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