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就到了去三羊书院报到的日子。三羊书院的休假是旬假,即一旬休假一天。好在书院每日只上半天的课,距离书院近的下午还可以回家。张衡却一直住在书院里,美其名曰:“住书院里不懂的学问,可以就近问夫子。”
马车缓缓的停在书院门口。四个烫金大字印入陈艺的眼中——三羊书院。正当陈艺三人从马车下来,不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讥讽:“哟,这不是张少爷的马车吗?你们看看,这马儿瘦的像要死了一样。可怜啊,可怜。”
说完,口中还不停的吹着口哨。下得马车的陈艺,这才看清说话之人模样。要是张衡瘦的像排骨,那么说话之人胖得像一头肥猪。陈艺心中隐隐作呕,“这也太油腻了吧!”
阳光照射之下,胖子脸上不断的冒出油光。一旁一个书童不停的用手巾给他擦拭,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油光依旧不停的从脸上渗出。陈艺认识此人,是他们书院的同窗——冉长今。冉长今家里同样是且兰城富商,不过冉家虽然同样经营着粮食生意,规模却比张家小得太多。冉家更多的是经营的都是赌场,妓院,高利贷等来钱快的营生。在整个且兰城中,口碑比起张家来说,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陈艺凑在张衡的耳边,轻声的说了什么。张强心领神会:“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学院的圣枪油侠吗?”
“圣枪油侠?”
对于这个新的称呼,冉长今一时没领会到其中精髓。“哈哈哈,圣枪油侠!”
陈艺捂住肚皮大笑起来,竭尽全力的配合少爷张衡。围观的学子也跟着发出一阵阵哄笑。陈艺高喊:“今日之后,圣枪油侠的名声将响彻整个三羊学院。”
方桓心中升起一阵阵担忧,“大哥啊,咱俩虽然也是书院的学生,可现在是书童,你一个书童跟着凑什么热闹。”
冉长今看到陈艺夸张的表情,一旁起哄的学子,再也忍不住:“陈艺,你这个废物还敢嘲笑我?”
陈艺可不想这么惯着他,想想前世可是少管所呆过的人,自然不会怕了别人。“我为啥不敢嘲笑你,我们在马车上坐得好好的,你自己跳出来找骂,我当然只能满足你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
“要不是你的出场方式这么尖酸刻薄,我都懒得搭理你。”
凭冉长今的仨瓜俩枣,陈艺有把握将他们揍得满地找牙。陈艺可不是莽撞之人,他想借此机会在学院立威。“我可不想穿越过来,反而夹着尾巴做人。”
此时越来越多的学子聚集到书院门口,看到吃瘪的冉长今。冉长今不敢相信,一向懦弱的陈艺会在他面前耍横。“你给我等着!”
在他心里,陈艺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了。“随时奉陪。”
一场热闹就这么散场。“陈艺,你跟我来一下。”
远处传来苍老的声音。循着声音的方向,陈艺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蓝色的长袍,袖口宽大,头戴四方平定巾,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来人正是书院院长——亭望春。“院长,您叫我。”
陈艺赶忙上前行礼。亭望春皱着眉:“你母亲离开了,你怎会变得如此跋扈?”
“你管这叫跋扈?”
陈艺不认可,“那冉长今的行为叫什么?”
陈艺心里憋屈,“是对方先动口伤人,难道自己还不能反击?”
亭望春像是刚认识陈艺一般,仔细的打量着他。陈艺知道他在看什么,以前的陈艺,谦卑而懦弱,好学而愚笨,如今自己的表现确实反差太大。听望春收回打量陈艺的目光:“我一直以为你在藏拙。”
陈艺一阵惊骇,“在他脑海的陈艺,确实有藏拙的痕迹。脑海中的亭望春,也是真的关心自己。”
“母亲的离开,确实让我措手不及,因此性子上难免有些波动。”
陈艺也不管亭望春相信与否,赶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若是对我了解深一点的人,会因为性格的反差而产生怀疑,以后千万得注意。”
亭望春也放弃了深究:“以后学院有人找你麻烦,尽管来找我。”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院长,你和母亲认识?”
陈艺叫住了亭望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母亲有关的人,陈艺可不想就这样白白放弃。“旧识而已。”
陈艺还想再问,亭望春已经走远。……..“陈艺,你还知道回来,到底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一进宿舍就听见张衡不满的声音。“嗯?”
一心想着母亲叶兰的事情,陈艺还没反应过来。张衡反问:“你的行李呢?”
陈艺这才想起行李没拿,“我这书童当得有点不称职啊,行李都要少爷帮忙。”
一旁的方桓也跟着起哄,“少爷,要不解雇了他吧?”
张衡当然不舍得解雇陈艺,在那头肥猪面前,他从来没有占到过上风,今天却是个例外。张衡反手一巴掌朝着方桓招呼过去,方桓不躲不避,脑袋挨了一下。“哎呦……”方桓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你戏过了啊!谁都知道少爷是出了名的和善。”
陈艺一顿猛夸,些许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一阵的嬉笑打闹,看得一旁别家的书童目瞪口呆。等陈艺三人打闹得累了,他才壮着胆子上前询问:“张少爷,我有位朋友让我替他问问您,您那里还需要伴读书童不?”
……三羊书院,羊柯郡三大书院之一,却排在三大书院之末。由于三羊书院低标准招生,因此,陈艺、张衡之流才得以考入学院。也正因为如此,羊柯郡的优秀学子都加入了另外两个书院。与中国古代的书院不同,三羊书院不仅要学文,同时还得学武。大武朝将天下划分十三州,每州时隔三年举行一次州试,州试的优胜者才能第二年参加京城的会考。州试每人都要同时参加文试和武试,考核成绩主要以文试结果为主,但武试的成绩也同样重要。比如,文试的成绩是甲等的两名考生,就比较武试成绩,武试成绩靠前,则排名靠前。若文试成绩乙等,武试成绩优秀,那么也可以晋级甲等的行列。因此,武艺就好比前世的体育特长生。……清晨,一声钟响之后,陈艺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陈艺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么早?”
“早个屁!”
一旁的方桓没好气道。每日早晨的晨跑已经开始了。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张衡,陈艺疑惑的问:“少爷怎么不参加晨跑?”
“你每年多给学校上交一百两银子,你也不用跑。”
陈艺羡慕:“有钱真好!”
当陈艺二人来到演武场,已经黑压压的学子排列整齐等着他们。“陈艺,方桓,每人多跑十圈。开始!”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黑色的劲装完美的融入黑暗,让人看不清面容。方桓一脸无所谓,拔腿就跟上队伍。依照陈艺的性子,本来高低要找那人问个缘由。可陈艺担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得跟在后面跑了起来。才刚跑两圈,陈艺累得像条狗一样,不停地吐着舌头,喘息也变得急促。“陈艺,注意用呼吸法配合脚步。”
黑衣青年冲陈艺吼道。“呼吸法?什么鬼?”
随即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一段文字:“深吸一气,万念俱空。深吸一气,三呼而吐。短吸一气,长呼而出……三刻而止,恢复如初。”
陈艺按照脑中的口诀试了一下,果然难受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加快速度,想要跟上已经跑出去很远的队伍。队伍中,领头一人格外耀眼,几圈下来,一直保持同样的速度奔跑,眼见就要领先陈艺一圈了。“废物!”
超过陈艺那人在陈艺耳旁留下这两个字,只留下修长的背影继续讥讽着陈艺。陈艺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大喊一声朝着那人追去。只是那人距离越来越远,不多时已经超出了陈艺的能见范围。好在陈艺追上了似乎在等他的方桓。“陈艺,你别追了,你追不上高鹏的!”
方桓拉住还在拼命的陈艺,劝解道。陈艺想想也是,便放弃追赶。“那货怎么跑这么快?不怕猝死啊!”
高鹏以着前世百米短跑的速度,跑着马拉松的距离。方桓赶忙解释:“他父亲是太守大人手下武将,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一般的武林人士都不是他对手。”
随即不放心又道:“就算张强老爷都不敢惹他的父亲,你也去别惹高鹏。”
陈艺明白,民不与官斗。张强虽然财大气粗,可地位比起体制内的人来说还是远远不足。一炷香后,高鹏停下了脚步,径直离开了。不久之后,其余学子也纷纷跑完了全程。这时劲装青年开口:“将呼吸法再运行一次,然后去听莫夫子讲学。”
众人应声照做,原地盘腿坐下。苦逼的陈艺二人则是继续的向前跑着。终究没有马拉松的距离,陈艺还是狼狈不堪的跑完了全程。看着一脸轻松的方桓。陈艺心中不由得一阵佩服。在奔跑的过程,陈艺无论跑多快,方桓始终和他保持同样的速度。只是方桓神态自若,不知道比陈艺好了多少!“你怎么这么厉害,我感觉高鹏恐怕都跑不过你吧!”
“无他,唯腿熟尔!”
方桓说完,在大腿外侧拍了两下。陈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深究。这时,劲装青年这才走了过来。陈艺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坚毅如同刀削的脸庞,一条清晰的伤口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下巴,说不出的狰狞恐怖。浑身上下也散发出肃杀之气。陈艺见过这种气息,被他杀死的大胡子也带有这种气息。只是青年的气息比之大胡子,更加的纯粹和清晰。青年看着陈艺,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让陈艺一阵莫名其妙。见青年不说话,陈艺二人盘膝而坐,又将呼吸法运行了一遍。离开后,陈艺拉住了走在前面的方桓。“你注意到林教头的眼神没有?”
方桓摇摇头。“林教头的眼神中明显对我有一种敬重之色,敬重中又掺杂着一丝丝自卑,自卑里面又似乎带着一点忧伤,忧伤之中好像又隐藏着几分欣慰,欣慰中……”方桓受不了,一脚踢飞陈艺。“滚你娘的,他那是失望,失望至极的失望。”
陈艺双手撑地,艰难的爬了起来:“那你还说没看到?”
方桓没有理他,大步的走开。陈艺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方桓,你说林教头为啥对我失望?我跟他很熟吗?”
方桓愤怒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窜,“为啥?你想知道为啥?”
“想知道!”
陈艺求知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方桓。方桓再也受不了他了,又是飞来一脚将陈艺踢飞,不解气的他走到跟前,指着陈艺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问为啥?整个书院一百零三人,你连其中七名女生都跑不过,丢不丢人,丢不丢人……”方桓还不解气:“连我也跟着你受白眼,你还好意思问为啥,为你姥姥……”陈艺也不生气,一个劲道歉。在得到陈艺以后三个月帮少爷和自己洗衣服的保证下,方桓这才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这时陈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一件让他在书院抬不起头的事情。三羊书院一直流行的三废之说。三废有名,一曰“胖”,二曰“瘦”,三曰“陈艺”。胖者冉长今,大腹便便路难行。瘦者张衡,秋风起兮站不稳。余者陈艺,念书跑步无一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