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须得活着,谁死都可以,墨薇鸢必须得活着!
梼杌说完,又在心里默默的跟自己说了一遍。
这不仅仅是承诺,还是希望。
虽然那希望很渺茫,可有希望,总比没有要好。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各位,躲了三百年,这苟延残喘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传令下去,夜魔岭全员戒备,老弱妇孺,可以走,但男人都得给我往前站,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吧。”
梼杌说的十分悲壮,下面站着的大妖们,脸上也都露出了决绝的神情,好像即将到来的那一天,他们已经等待很久了。
遣散了众人,梼杌却把青灯留下了。
看着满脸忐忑的青灯,梼杌突然嗤笑了一声。
“我说灯儿啊,咱们千年的交情,我说你两句,你就不高兴了?”
青灯一听这话,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这话说的,我怎么就不高兴了?没有的事。”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梼杌说着,从石椅上走了下来,“你是想试试,无寂看见薇薇会不会想起什么,对么?”
“呵!”这一次,青灯是真的笑了,笑过之后,又是一阵感叹。
“梼儿,我站在鬼门关外千年,听了那么多的故事,这男女情爱是讲的最多的,我总觉得,只要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就算变了模样,变了身份,没了记忆,可只要他们一见面,就会像是流星坠入深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的。
所以,我自作主张的,赌了一次。
而且,我觉得我赌赢了。”
梼杌挑眉,等着青灯往下说。
“我把薇薇送进万花城里之后,我没走,我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无寂应该是第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妖了,可她没杀他,还护着她。
呵呵呵呵呵,那样子,又傲娇,又嘴硬,根本就跟以前一样。”
“后来呢?”梼杌默然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走了呗,我断定了无寂不会杀薇薇,我还跟着干嘛?我要是暴露了,我不就回不来了!”
“哼!”听了这些,梼杌先是冷哼了一声,最后又叹了口气。
“可青灯,你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什么么?我看见无寂和金身罗汉走了,薇薇则一个人留在原地抹眼泪,若是他真的想起了什么,他怎么会舍得让她哭啊。”
梼杌把话说完,就沉默了。
青灯同样也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梼杌才拍了一下青灯的肩膀。
“你有空去看看薇薇,你陪她聊聊天,你得告诉他一旦无寂来夜魔岭,让她千万千万别出现,得躲着他。”
“你咋不去?”青灯挠了挠头发,斜眼看着梼杌。
“不行,我害怕她,我跟她说话,我肝颤,你去啊,你去。”
“不是……”青灯还想挣扎一下,结果梼杌跑了。
“呵,tui!”青灯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在心里骂了一万遍,梼杌是狗,然后也化成了一缕黑气,消失了。
就在夜魔岭的气氛愈发紧张之时,佛祖的莲花台下,无寂已经跪了许久。
在无寂的身后,浮云之上,端坐着八千金刚。
在佛祖身侧,十八尊金身罗汉,也都肃穆而立。
佛祖的巨大身姿,则斜卧在菩提榻上,闭目参禅。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终于,佛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无寂。
“无寂,你可知错啊?”
“弟子不知,错在何处。”无寂没有抬头,目光只是看着金莲池内,含苞待放了三百年,却始终没能盛开的一朵莲花。
“错在何处?你动了凡心,被妖精蛊惑,这难道不是你的错么?”佛祖的声音永远都听不出悲喜,可这话里,却是带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可当佛祖说完这句话时,无寂想到的,却是墨薇鸢明媚的笑脸。然而,她却已经不在了,她已经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了。
一想到这,恨意开始越来越大,渐渐遮盖住了无寂内心中的温柔缱绻。
无寂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于蔑视的眼神,看向佛祖。
“为什么要杀她,你也说了是我动了凡心,是我被蛊惑,她什么都没做错,与她何干?”
虽然把墨薇鸢打死的是金身罗汉,可无寂知道,这一定是佛祖授意的。
无寂不想再跪了,在墨薇鸢死的那一刻,他心中的信仰,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就在众佛神力的压迫之下,无寂一点一点,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上的佛光也逐渐暗淡,转而散发出来的,是青色的魔气。
“阿弥陀佛!这孽徒被妖孽惑了心智,众僧听令,诵八千八百八十八遍大罗法咒,一起为他净化内心。”
转瞬间,佛祖已经从卧姿变成了坐姿,手掐莲花指,双目微闭。
当佛祖口中的梵音一响,那十八金刚,八千罗汉也都跟着开始念咒。
只一瞬间,站直了身体的无寂就再次被佛光压的趴下了。
无数的万字符,从佛祖的口中,从金刚,从罗汉的口中吐出来。
那些万字符,逐渐在无寂的头顶汇聚,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符咒。
无寂就在那散发着刺眼金光的符咒之下,心中的情感,一点一点,被剥离,痛苦如同剥皮拆骨。
“不,我不要忘记她,不……”
无寂的双眼已经红了,他用尽了一切身体的力量想要保留住那些关于墨薇鸢的记忆,可就像是手里的流沙,他攥的越紧,越是留不下一粒。
八千八百八十八遍大罗法咒之后,无寂的肉身毁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真正的净世圣佛出现了。
金身加持,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无寂,你情劫已度,这世间再无任何可以牵绊你的东西,去吧,南浔神州,夜魔岭,那里有十万妖魔,你的任务是彻底将那里净化,让三界中,再无妖魔鬼魅,还天下一个太平。”
佛祖说完,眼睛就闭上了。
无寂双手合十,对着佛祖弯下了腰。
“谨遵佛旨,无寂,领命。”
话音落地,无寂就消失在了莲花台下。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是满脸肃杀的站在夜魔岭入口之上的天空中了。
风吹动着他身上红色的袈裟,他手里的那串佛珠,幻化成了一柄金色禅杖。
看着横跨八百里,妖魔横生的夜魔岭,无寂手持禅杖,带着一身的杀气,没有丝毫犹豫的,纵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