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远疆身子一僵,抬头看向狐儿。
狐儿也在看着他,眼角还带着笑。
“我总在想,如果那日没碰见你,就好了,就不会有如今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了,我可能还在陪着薇薇,杀那些恶人,吃那些坏掉的人心。
可这世间啊,永远都没有如果。
我爱上你,是我和自己的一场赌博,既然是赌,就一定有输有赢,我不过就是,赌输了罢了。”
狐儿轻轻的说着,干涸的眼角,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丝丝的殷红。
虽然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疼,可她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手,摸了摸封远疆的脸。
“怎么办啊?我为什么,就恨不起来呢?为什么,我还是爱你呀?
我真的太不争气了,这辈子,恐怕只能这样了。
爱上一个人,被他伤透心。
封远疆,如果还有来生,我只希望,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狐儿的话说完了,她摸在封远疆脸颊上的手,也落下了。
封远疆就看着狐儿重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封远疆差一点就要去把她抱起来了,可手都伸出去了,却是硬生生的被他收回来了。
他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去碰她?
他的手,是脏的,而他的狐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不配。
眨了眨眼睛,咬牙忍回了所有眼泪,封远疆终究是拿着那方金印,走出了这间囚室。
慕涵薇回来了?很好,她终于回来了。
那就第一个来杀他吧!
……
京城内,肃王府旧宅。
一身红裙的慕涵薇,扶着破旧不堪的围栏,摸着院子里早已掉漆的花廊,她一步一步,走进了自己的家。
曾经,奢华美丽的肃王府,如今荒草丛生,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也都掩埋在了这片染血的土地。
看着王府里,到处都被刻上的镇鬼符咒,慕涵薇冷笑了起来。
看起来,司徒卿也会害怕啊,他怕肃王府的几百条冤魂去找他索命,他不但让人刻了符咒,还布了镇魂的大阵。
一根根红线,系着无数个铜铃,风吹不响,但是一旦这里有妖邪作祟,那这铃铛就会催魂的响。
这应该是防止她回来,缉妖司特意布置的。
不过可惜,这些镇鬼的东西,对慕涵薇没用。
她伸手轻轻弹了一下红绳上的铃铛,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音响起,那铃铛上竟然开始结霜,慢慢的,沿着红绳,一个接着一个的铜铃被冰封住。
最后整个院子里的铃铛全都被冻结了。
破了这镇魂阵之后,慕涵薇还动了动手指,卷起了荒草下的沙土,沙土如同有了形态一般,缓缓的爬上了墙壁,围栏,房顶。
片刻的时间,那些沙土就将整个宅院的符咒全都遮挡住了。
当整个宅院都没了符咒的镇压后,这座安静的大宅院里,忽然就刮起了阴风。
果然,肃王府三百四十二条冤魂,一个不少,全都被留在了这里。
四年,整整四年。
他们不能离开这里,不能去投胎轮回,他们日日夜夜都要重复着死前的痛苦。
一想到母亲和阿姐,慕涵薇的心就绞着疼。
就在慕涵薇站在花园的入口,不敢再往后走的时候,一股寒气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薇薇。”
慕涵薇陡然睁大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的转过了身。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姑娘,她和慕涵薇有着极其相似的眉眼,她就看着慕涵薇,柔柔的笑着。
“薇薇,你回来了?”
“阿姐,阿,阿姐……”
慕涵薇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抱住了她最好的姐姐。
“薇薇,别哭。”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对不起。”
慕涵薇哭的已经泣不成声,姐姐就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怜的,我的薇薇到底还是死了。”
“薇薇啊!”
也就在这时,肃亲王和王妃娘娘的魂魄也出现了。
慕涵薇抬头,就看见了父王和母亲手拉着手站在她面前,还是曾经恩爱有加的样子。
“爹,娘。”
慕涵薇松开姐姐,就想去拥抱父母,可父母亲的魂魄很淡,她身上的煞气太重,她多往前走一步,好像就会把他们的魂魄冲散一样。
再去看姐姐,姐姐也一样,而且因为她刚才没有多考虑,姐姐现在的魂魄似乎更淡了。
慕涵薇害怕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你们为什么?”
“乖女儿,我们被这宅子禁锢了太久了,一旦解禁,我们就得走了。”王妃笑着朝着慕涵薇走过来。
“娘你别过来,你别碰我,我会伤害到你们的……”
“傻孩子,我们最疼爱的孩子,怎么会伤害到我们?”
没有再让慕涵薇向后退,王妃伸手就把最她搂在了怀里。
“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过的苦吧?受委屈了吧?”
“娘,娘……”
“好孩子,只可惜啊,你还是没活下来。”王妃也哭了,摸着女儿的头,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不,我不苦,我只恨自己太弱了,没有早一点回来杀了司徒卿。”
“薇薇,这都是我们的命,仇恨,只会更添痛苦,娘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内心,有时候,放下,也是对自己的解脱。”
慕涵薇现在的状况,浑身煞气四溢,连鬼都不能靠近,她这条回家的路,走的有多难,她要承受多少的怨气,身为母亲,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所以,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她能放过别人,同时也放过自己。
慕涵薇就看着母亲的眼睛,艰难的摇了摇头
“不,我放不下,我试过了,可司徒卿他不放过我,我跟他之间,不死不休。”
“薇薇。”王妃还想再劝,却是被肃亲王给拦住了。
“丫头,做你想做的事吧,不管你做什么,爹爹都支持你。”
“爹。”
“我们得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人间,多保重,总有一天,我们一家人,会再次重逢的。”
当肃亲王的话音刚落,慕涵薇就看着他们的魂魄一点一点,从脚底开始往上消失。
“不,不要,爹,娘,别走,别走!”
“薇薇,若有来生,我还做你姐姐。”
“阿姐,别走,别走,不要,不要走!!”
慕涵薇试图去阻止,可抓在手里的,只有一缕残存的微光。
她跪在地上,看着和她血脉相连的至亲,慢慢的消散,最后变成了点点碎光,遗失在了空旷的,天空之中……
人间最痛,莫过于此。
重逢,即是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