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对那个阿田不是很了解,那晚双方起冲突的时候,他和周老板都已经被人扶走了。
但石番和冷萤却知道那小姑娘的手段,石番皱起眉头,冷萤和周老板也从睡梦中抬起了头。
“她来干嘛?”石番沉声询问,显露出了超越年龄的稳重。
来人连连摇头,抬手抹汗:“不知道啊,她就说要找你,让你赶紧去山下见她,要不然她就上来了。”
石番还真的不想让阿田上山,鬼知道她路过别人家时会不会搞出点什么事情,到时候全是麻烦。
“那我去看看吧。”说着,石番站起身,扭头对程相儒道:“你先休息休息吧,我一会就回来。”
冷萤缓步来到床边,眼中满是关切:“蓝胖子,你怎么样了?”
周老板伸手去摸程相儒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退烧了。”
程相儒故作轻松笑了笑:“没事了啊。”他说着话,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石番道:“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
石番摇头,似乎担心程相儒高烧刚退,身子还很虚。
程相儒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是它的意思。”
石番愣了愣,随即勉强点头道:“那好吧。”
众人快速下了楼,踏着潮湿的石板路一路向下,时跑时走,很快便来到了寨子进口。
那辆平冲寨的面包车停在不远处的河滩,满头小辫子的阿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好像在抠蚂蚁洞。
听到有声音,阿田缓缓抬起头,然后不紧不慢丢掉手中的小木棍,叉着腰冲石番大声道:“你们千岩苗寨,你是不是现在说话算数的那个?”
一般一个苗寨中,有族长的族长说的算,没族长的巫医说的算,千岩苗寨比较特殊,龙婆之前即是族长又是寨中巫医。
现在龙婆刚走,新的族长还没选出来,石番勉强算是寨中的巫医。但要说他说的算吧,还真谈不上,寨子里的事基本还得需要几位资历最老的长辈们商量着去定。
如果来的是古婆婆,石番肯定要去请那些长辈们,但现在来的是阿田,这就没法让长辈们出面了,并不对等,会被人看低一等。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石番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那行,你接好了!”阿田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长方形黄纸,她用两指夹住黄纸甩了甩,而后如丢飞镖般,竟是手腕一抖,让那张黄纸旋转着飞向石番。
石番陡然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格挡。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闪到了石番前面,冷萤手中攥着枪头,猛地斜斜向上一刺,捅破旋转中的黄纸,将之留在了枪头上。
应是担心黄纸被做手脚,冷萤不敢去碰,连着枪头一起递送到石番面前。
那张黄纸上,有红色的手绘图案,全是程相儒看不懂的符号,看样子应是辰州符。
辰州符与赶尸、放蛊,并称为“湘西三大古谜”。
它不仅仅指符纸,而是泛指符、咒、诀。在外人看来,应是归属于巫术一类,但实际却与巫术完全不同。
巫术源自巫傩文化的演变,原始气息很重,施法主要依靠祭祀、祈祷、鼓舞等手段。
石番的请苗鼓属于巫术,程相儒为阿朵纵还魂烟也属于巫术。
但辰州符就不一样了,它属于最古老的祝由术的传承,与道家符箓渊源深厚,发展至今,已经是画符、念咒、掐诀三体合一,缺一不可。
因最初只有辰州弟子才能学习,每次施法时都要借助符箓施法,因此被外人传为辰州符,并沿袭至今。
辰州符并不是单指符纸,而是泛指整套法术体系。
同大多数古传神技一样,辰州符一代代传下来,具备资格学习并愿意学习的人越来越少,差点断了传承。
后来不知怎么,辰州符逐渐在湘西辰州以外的地方也传开了,成了巫医“必修的一门功课”。身为巫医,谁要是不会画两道符,出门见到同行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没错,石番就属于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的那一类巫医。
阿田叉着腰昂起小下巴,一副嚣张得模样,却不显狠厉,只让人觉得她单纯可爱:“你明白什么意思了?”
石番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程相儒。
程相儒一愣:“问你呢,你看我干啥?”
石番凝重点头,然后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开始翻找照片:“先把符纸放地上,给我点时间,你们也帮我一起比对一下。”
人在江湖,总是要有些应急准备的。石番虽然不精通辰州符,但他已经将各种辰州符的照片都存在了手机里,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拿出来应急的。
“是这张吗?”
“有点像,应该是吧。”
“不对不对,你看这里有个竖弯钩,你那个没有啊,还有,这边还有个大拇指呢,你那上面也没有啊。”
“大拇指?噢噢,你说这个拱形啊,别说,还真挺像的。”
“别吵了,别吵了,看看是不是这张?”
“一看就不是啊,更不像了,赶紧往后翻……”
阿田都看傻了:“你们在搞什么鬼?”
程相儒三人齐齐抬头:“别吵,等会儿!”
随后三人又都低头继续翻看照片比对,周老板笑呵呵道:“小姑娘,别着急啊,应该很快就好了。”
阿田这才反应过来对面几人在干嘛,她气鼓鼓地撅起嘴,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歪着脑袋看一旁静静流淌的湖水,还真耐着性子等待了。
过了好一会,忽然有欢呼声响起,石番挥了一下拳头,程相儒和冷萤击掌庆祝。
“终于找到了!我看下是什么意思啊……战书符?”石番面露诧异,他抬头看向阿田:“你这是在下战书?”
阿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没错!”
战书符是少有的传书符,只要配合对应的咒和诀,就能自动飞到被挑战者的手里,传说最远可达百里。
明明有这个效果,阿田却亲自跑过来送符,不知她是忘了咒或诀,还是故意想要过来耍威风。
石番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你直接说啊,搞这么麻烦干嘛。”
阿田恼火道:“这不是正式一点嘛,你懂不懂规矩啊?”
石番摆了摆手:“不谈这些了,你回去吧,我们不接受,我们寨子现在没人会辰州符。”
阿田急道:“你不是会蛊术吗?咱俩可以斗蛊!”
“没兴趣!没兴趣!”石番不想再谈,扭头就要往回走。
阿田急得直跺脚,还想说什么,却听古婆婆的苍老声音远远从面包车处传来:“阿田,回来吧。咱们不急,不出两天,他们就会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