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走到应怜身边,才注意到站在她身后、以幕笠遮面的少年。
“师姐,你不会是想让他跟我们一起吧?”
应怜还未开口,就感觉身后的人轻轻地扯住了她的衣袖。
她微微转身,抬头看向他,轻声问,“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夙虞轻轻点头,幕帘飘起一角,露出了他殷红的薄唇和精致的下颌线。
应怜有些怔愣,明明少年身形修长,高出她不少,却给人很需要保护的感觉。
江行见状,只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请问公子是准备采什么阶层的灵药?”应怜问夙虞。
她想着自己用了幻颜术变换了一张脸,夙虞应当是认不出她的。
少年轻言缓语,“我想找晚思花。”他微顿,又补充道:“在下名为余苏。”
应怜心道还不算笨,知道在外要隐藏真实姓名保身。
“在下小莲,我师弟也是要寻晚思花,正好一路。”她拱手道。
江行有样学样,对着夙虞抱拳道:“在下是小莲的师弟,名唤小行。”
这下把应怜整尴尬了,江行没有用幻颜术,夙虞能不认识他?
她心下窘迫,面上强撑镇定,用余光瞟了夙虞一眼,但无奈白幕遮挡,无法窥探。
清透的白幕下,夙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勾起嘴角。
“方才,多谢二位仗义相救。”他的声音清冽舒缓,令人如沐春风。
江行见他彬彬有礼,对他的好感直线飙升,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应怜见江行对夙虞两极分化般的态度,嘴角微抽。
她转头看向夙虞,浅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说完,三人便朝着山林更深处走去。
或许是突然多了一个不熟识的人,一路上江行安静了不少,气氛有些尴尬。
“余公子,你可知晚思花生长于何处?”少女清冽如泉的嗓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其实这个问题应怜刚才就想问了。
晚思花生长于扶灵山深处,且有高阶灵兽看守,他一个连自保都堪忧的人,只身去采晚思花无异于是去送死。
少年沉默了半晌,才答:“生长于扶灵山深处飞瀑之下。”
应怜又问,“那你可知要采摘晚思花有多不易?”
“要击杀或钳制住七阶以上的菱角兽才可。”
排除了他不知道摘晚思花很危险这个缘由,应怜疑惑于他为何冒死也要去采晚思花。
夙虞看出了她的疑问,便搬出想好的说辞,“在下被祟气所伤,需要这晚思花入药。”
他停顿了一会,语气有些低迷,“在下没有亲朋依靠,只能险中求生。反正都是一死,不如一博。”
江行在听完他一番描述后对他既有同情又有敬佩。
之前他还觉得余苏一个大男人被刘芳那种人欺负,很是懦弱无能,现在想来是因为伤势过重,无力反击。
应怜在听到他说自己是被祟气所伤时,蹙了蹙眉心。
莫非是反派动的手。
她走近了些,对夙虞道:“要不我帮你把把脉,看看情况如何。”
几人停下脚步,夙虞朝她一拱手,温和道:“多谢。”
他伸出手,细白的手腕从宽袖中露出,上面青紫的血管分明,看起来纤弱无比。
应怜将手指轻触上他的腕,细细探查。
不久,她缓缓放下手,抬眼看向他,“你的脉象很糟糕,除了祟气的侵蚀,还有很多旧疾。”
此话一出,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安静。
“我自知命不久矣,现下不过是想再多感受一下鲜活的空气。”
少年轻声一笑,平静的语调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隔着白幕,应怜好似能看到那张绝世无双的脸上带着苍白脆弱的浅笑,落寞却又不乏毅然。
她心里又是一堵。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会对夙虞放不下。
从看到他的档案卷宗,到审判台上他坚韧孤绝的身影,再到他来珩樾受到的不公,直到他现在羸弱无比的身体,每一样,都牵动着她的心。
原来,对一个人的心疼也可以如此强烈,心里会堵塞得像要窒息了一样。
应怜强压下心里的难受,她努力扯起一个笑容,踮起脚拍拍夙虞的肩膀。
“我会帮你的。”甘泉般的声音轻柔又坚定。
透过幕帘的缝隙,夙虞低头便看到了她的笑颜。
说实话,有点难看。
可是,却足以让他的心跳不住地加快。
他静静地看着她,温润开口,“谢谢你,小怜。”
从一开始,他的生命里只走进来过一个人。
那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他是妖鬼,不会垂涎于他的美貌,不会带有一丝算计地帮助他。
也是唯一一个,他用尽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人。
江行受不了伤怀的场景,他赶忙走近来活跃气氛。
“余兄,你放心,我师姐是天底下最可靠的人!她很厉害的,你要相信她!”
夙虞朝他点头,轻言细语道:“我相信小怜。”
应怜听到这话,或许是因为被信任,被夸赞,她心里隐隐有些喜悦。
他们走至山腰中域时,天已近黄昏了。
应怜见天色将黑,便转头对身后两人道:“扶灵山深处有大量凶兽在夜间出没,不宜采药,我们先在这片空地露宿一晚,等天明了再走。”
“好!”江行早就又累又饿了,听到说能休息,恨不得立马趴在地上。
应怜去四周找了好些枯柴过来,燃起个篝火。
“师弟,你歇好了就去打只野禽来。”她对江行柔声细语道。
江行不是个自私的人,见应怜有些疲乏,他笑嘻嘻道:“好,我这就去。”
见江行两三下窜的没影,应怜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夙虞。
她迟疑了一会,开口问,“你觉不觉得带着这个幕笠有些不方便?”
“确实不太方便。”少年说着便自顾自将幕笠摘下来了。
纵使见过夙虞不知道多少次了,再见他这张脸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声天赐的好颜色。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应怜真诚夸赞。
夙虞望着她纯澈无垢的眼眸,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心里话。
“那你喜欢吗?”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奇怪,他眼帘轻颤,微微垂下脑袋。
应怜先是一愣,而后见他有些羞恼的样子,意识到他说的就只是字面意思,无关风月。
她坦然一笑,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