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见夙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七阶功法的攻势打散,他暗道此人难以对付。
见时机将至成熟,他朝站在他左右两侧的长老望去,用眼神示意他们加快布阵。
众长老接收到他的暗示,微不可察地一点头,而后暗自加强了灵力输送。
察觉到万幡弑魔阵即将大成,应怜拧起眉头,加快了破除施加在她体内的咒术。
见他们全然没有让步的打算,夙虞的眼底彻底猩红,眸中也泛起紫光。
“让?还是不让?”他的声音被暴怒裹挟,显得喑哑低沉。
他的五指曲起成爪状,自手心酝酿出一道强大的黑色煞气。
心口处突如其来的猛烈刺痛瞬间化散了他手心的黑烟。
他愣愣地低头,就见应怜自他心口打入了一根魂针。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轻易地挣扎出他的怀抱,然后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盯着他。
“阿,阿怜。”心口的刺痛越来越强,他捂住心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应怜无波无澜地看向他,“万幡弑魔阵,你逃不掉的。”
“这枚魂针,能暂时镇住你体内的煞气,它是我给你的惩罚。”
“也是,我还你的一条命。”
说完,见身后传来的阵纹越来越亮,那亮光飞速朝这边蔓延过来,她用力地将他一把推下悬崖。
失重感袭来,夙虞死死地盯着崖上面色冷然的少女,额头青筋冒起。
心脏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捂紧了自己心口,却觉得那真实的痛,没有暗藏的痛那么汹涌。
坠入悬在半空中的转移阵时,少女的身影在他眼中模糊成一个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应怜一直垂头看着他,见他没有偏差地落入转移阵中,她定了定心神。
正如她所言,这是她欠他的一条命。
若非是他相助,她必定渡不了雷劫,于雷击中殒身。
*
围截诛杀事件之后,应怜就被关押了起来。
众长老皆是精明之人,不可能看不出来应怜是在刻意放走夙虞。
他们也没想到,珩樾仙山最为看重的首徒,竟真的被一只妖鬼迷惑了心智。
尽管在沈池越的极力辩护下,应怜不至于遭极刑,但还是被罚了两百刑鞭,外加幽禁思过。
受过刑的应怜无力地靠在结界牢笼上,她身上素绿的衣袍满是血口,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血里浸泡过一样。
空旷的空间内,少女细弱的喘息被放大,让人闻之不觉惴惴。
她用尽力气撑起身体,然后缓缓从储物戒中找出愈伤丹药,吞下。
好在,掌门尚且对她有怜惜,没有收走她的储物戒。
沈池越来看应怜时,就见她虚弱地仰躺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上首微弱的灯盏。
他神情微松,最后还是化为冰刃般地冷冽。
这件事,确实是应怜的错。
“阿怜。”
应怜知道来人是沈池越,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力撑着地坐起来。
“师尊。”
沈池越:“你为何要放走他?你可知道?他未来将是一个祸害!”
说到后面,他有些激动,厉声责问起来。
“你把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他的声音在这片封闭的空间回荡,许久未停。
“因为他救过我,我欠他一命。”
她没有说谎,她会那样做,并非是因为对他爱而不舍,而仅仅只是,想还他这个恩情。
听到这儿,沈池越冷静了些许,“既然你已经报恩,那下次,就不要再与他有所牵扯。”
应怜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尊,待我受刑结束后,望您允许我离开珩樾仙山。”
她放走了邪祟,已经不堪再任珩樾仙山首席大弟子。
她不敢,再享受这样的荣光。
她受之有愧。
沈池越本以为这件事过后,就能彻底斩断她与夙虞的孽缘,但他没想到,应怜会想要离开。
半晌,他没有回答。
没有得到回应,应怜也没有急于求得应允,她垂眸,盯着衣摆上的血污。
她本就是因为渴望自由的生命,害怕被反派发现身份后,被他杀死,才会如此拼命地修炼。
眼下的情况,全然超出了她的预想,她对此,亦是疲惫不堪。
她渴望的生命与自由失去了原本光亮的色彩,现在,她只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度余生。
可笑的是,她的身份似乎注定了她不能如愿,她对此,无力至极。
沈池越盯着她,看出她眼中的悲凉,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好。”
为师会在暗处护着你。
“多谢师尊。”她苍白的唇角微勾,露出虚弱又不失礼貌的笑。
她对他,确实心存感激。
沈池越见她这样,心里的钝痛涌来。
再来一次,他依旧没有保护好她,她依旧不快乐。
他转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望着大门框出的一团光亮,他却觉得那是进入另一个深渊的入口。
怎么会,再来一次,还是阻隔不了她与妖君之间的牵绊。
他知道她是因为惭愧才会如此,但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傅,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等四周又安静下来,应怜坐在原地没有动。
受伤的人会变脆弱,想到什么,她鼻子一酸,泪珠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未来,又会是一个人了。
那也……挺好的。
换个想法,她牵唇,微微一笑。
其实也没关系,她会有新的朋友,也会有新的生活。
*
夙虞掉进转移阵后,就被瞬移到了妖魔域的边界荒山处。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焚血冥宫的方向走去,心口处的刺痛猛地袭来,他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一枚小小的魂针,能让他痛入骨髓。
若非是对她没有防备,她根本不可能会对他造成这样的重伤。
她说的,是在还他一条命不是吗?还过之后,就代表,他们之间没有了瓜葛。
可笑他曾经真的以为,他们之间,有一种可能,是会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