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满足有时候会很简单，不是炙手滔天的权势，也不是无人能敌的实力，而仅仅只是心尖上的人，在等他回家。
家？
幸福？
隐约中，他似乎，有些明白那种感觉了。
隔了些距离，应怜只能看到那熟悉的修长身影，确定那个人是夙虞，她展颜一笑，而后快步走到面前，轻扑进他怀里。
她的素绿裙摆在近地处荡起，如她此时的动作一般，轻快之中，又透着流畅隽美。
反应过来，他张开手，一把将撞入怀里的人抱住，又习惯性地将她往上提了提。
“阿怜，日后不必等我，外面冷。”他一边说着，一边拉拢她微乱的斗篷。
“我觉得不冷，我就是想等你。”她微弯起眼眸，划出两道柔的弧线，温暖尽现。
夙虞爱极了她这样的笑颜，那微眯起的眸子里，纯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勾唇，低头以额相抵。
心里涌上阵阵安谧与满足，他压了压头颅，轻吻上她小巧精致的鼻尖，又啄了啄她的樱唇。
“阿怜，你要永远都在。”
当然，这是奢望了，是人总有一死啊。
应怜轻笑，发出清脆的咯笑声，“永远长生不死，那可太难为我了。”
她像是真的因为他这句话而犯了难。
夙虞抬头，相触的肌肤空出了些距离，却隔得不远。
他抬手，捧住她微凉的脸，用大拇指轻缓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会的。”
“阿怜会一直都在。”
邪珠可以让人长生不死，只要她能长久地存在着，他在不在又有什么所谓？
先离开的人反而没有那么痛苦，对于没有她的几百年，他尝过了，也再不想回到那无知无觉般的岁月。
再自私的人，也会有无私的时候。
而他唯一愿意奉献的对象，就只会是应怜。
以为他是随口一说，应怜笑笑，没再言语。
哪怕真能永远活着，她也不想如此。
太过漫长的人生只会让她忘了自己心底深处爱着的东西，那不是她所要追求的，她想要的，有他，也有自由。
想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夙虞，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去哪儿？”
“去哪儿都可以，只要有我们。”她回。
这对话，似乎在曾经发生过，不过那时候，是他想要带她离开。
现在，问话的人，对调成了她。
话落，她抬眸看着他，微弱的灯火将她的眸子映照得更加明亮，如夜空中的星子，那之中，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看着她干净的眼眸，夙虞静静凝着她黑眸中的光点，却未回答。
他垂眸，将视线落下她手上，注意到她指尖泛红，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意图驱散她指尖的冰凉。
一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应怜心里微沉，她垂头，眸色黯淡了些许。
他……是放不下权势吗？
可是，邪祟主宰修仙界，本就有违天道法则。
她又何尝不是，在为他着想。
“等我，等我处理好一切，就带你离开。”
“你想去哪儿，我都随你去。”他放轻的语调，听起来柔和异常，如玉似月。
邪珠是个隐患，它操控人负面情绪的力量极强。邪珠还未大成时，他尚且能对它操控自如。但现在，他不敢说自己能始终坚定意志，不受其侵扰。
早在三百年前他就看清了，这些实力和权力皆如同镜花水月，不能让他沉顿的心得到片刻解脱。
这世间，他最为看重的，唯有应怜一人。
听着他沉稳不存一丝颤抖的话语，应怜复而抬头，见他桃花眸中满是清明与柔意，没有丝毫恍惚遮掩，她勾唇。
“要等多久？”说着，她踮起脚尖，抬手搭在他肩两侧。
注意到她的动作，怕她累着，他一把将她横抱起，又抬肘，将她抱得高了些，让她能微低下头就看到他。
“不会很久。”他已经在找压制邪珠血煞气的方法了。
听到他的承诺，她心里安定下来。
她之前向他讨要的承诺，也不过是让他放下征伐，随她离开。
对于君后这样位高权重的身份，她其实不在意。她在意的，远比权势更简单，不过是他与自由。
这其实并不冲突。
她可以是人人称道的首席大弟子，也可以，仅仅只是夙虞的妻。
“半年，够了么？”
夙虞无疑是狡猾的，不细化时间，她心里隐隐不安。
“足矣。”
其实他目前还没有找到最佳的方式，但他不想让她心有不安。
“好，那就这样说好了。最晚，最晚半年，到时候你要和我离开的。”
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有些任性的少女。
“夫人的话，为夫必须听。”他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于此同时，抬步向殿内走去。
发现他妖冶面容上那抹难得的少年纯净，她紧了紧环抱住他脖颈的力道，低头，靠在他肩侧，听着他不甚明显的心跳声。
不可思议地，她爱上了一只满腹阴狠的妖鬼。
这不是第一次，她有在期待他们的未来。
想到白日里小询所说的那个花痕，她微微立起腰，隔他远了些。
“夙虞，你知道我耳朵后面那个像花一样的痕迹是什么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尽可能地将耳后的花印露出来给他看。
听到“耳后”和“花”，夙虞微微顿住了前进的脚步，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云淡风轻。
快步走进殿内，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坐好，而自己则坐到她旁边，朝她伸手。
他不过轻轻一抹，耳后那花印便被藏匿了起来。
“已经没有了。”
听到他这话，应怜依旧不太放心。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说着，她将图纸从袖中掏出，展开给他看。
见到白纸上那个熟悉的花纹，夙虞眸中晦暗难明，他半拉起眼帘，微遮住其中异色。
“是不会对身体有害的东西。”他在绕着圈子说实话。
虽然没有得到更为确切的回答，但应怜也没在追问。
只要知道对身体无害，她也不想刨根问底。
将白纸重新折好，她起身，刚想去把这纸条丢掉，就被他一把拉住。
“怎么了？”她问。
夙虞抬手，将她手里的纸条抽出，攥在自己手里，“这个，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