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这一声，坚定得不容更改。
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那鲜红将他的薄唇染得殷红，让他的面容看起来妖冶到不似平常。
舔了舔尖牙上沾染的血，像是没有因为她这一掌而荡出波澜，他平静地转头看向她。
“我真的，没有说谎。”他的声音稳了许多，又如黑水静涌，暗藏情绪。
那双郁紫的眼眸折射了不明的灯火，似有雾气。
“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又怎么敢信你。”她抬眸，直望向他，只是其中失去了某种色彩。
现在的她，冷得全然不似他认识的那个、会柔软地扑进他怀中的少女。
“姻缘石。”她抬手，朝他摊开掌心。
“给我。”
结亲仪式之后，姻缘石一般将由新娘子收纳，但夙虞怕出岔子，就一直自己保管着。
看着她手上已经凝结成形的血干，夙虞眸中晦暗难明。
“应怜，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
他缓缓掀起眼帘，抬眸看向她，其中是她熟悉的落寞苍白之色。
然而，如今这副姿态已经不能让她的心有过多波动。
“夙虞，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永远’的余地了。”
她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他们心知肚明。
想到孤坐在灵堂的江婕，应怜没有心思再与他多言。
对他的爱被失望与悲伤冲刷，现在的她，无论如何，也再做不到和他纠缠在一起。
“姻缘石，给我。”她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只是其中较之前多了些不可反驳的强硬。
邪珠迸发出强烈的骚动，心脏阵阵鼓动中，夙虞攥紧藏在宽袖下的手。
“你看，她果真不信。”
“她根本不爱你，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抗拒我呢？”
“你忘了吗？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走到她身边。”
“妖鬼啊，永远也得不到光，你为什么不肯接纳我，成为最强的王呢？”
“放弃她，杀遍修仙界，到时候有的是美人。”
“杀了她。”
“杀了她。”
邪珠之灵趁机从镇封中苏醒，低声轻哄，让邪珠的控制之力达到鼎盛。
心底的阴暗和暴虐狂卷，他眼底泛起猩红，气息急促得不似平常，连带着整个殿内的空气都扭曲起来，森寒不已。
感觉到四周空间的明显变化，应怜心里一沉，看向夙虞的冰冷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转身逃跑的打算。
既然敢来找他，那就代表着她做了最坏的打算，那无非是与他同归于尽。
能拉上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一起死，她也算死得其所。
指甲刺破了皮肤，深陷入手心，血液灌注在他手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好。”这一声，喑哑到几欲失声。
强忍着滔天的纷乱情绪，他抬手，悬于半空的剔透方体打开，显露出石榴籽一般的姻缘石。
犹豫一瞬，他还是将其传置于她手心。
姻缘石被无形的力量承递而来，看准了位置，她抬手，于半空将其一把抓握住。
嘭——
没有丝毫迟疑，她运蓄灵力于手心，生生将姻缘石捏碎。
晶石炸裂出数颗星子般闪耀的碎石砾，雨点般四散的晶莹，于烛火下，熠熠生辉。
血液于她掌心成滩，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这些是姻缘石内相混的血，还是自她手心里淌出的血。
血液牵丝成线，顺着她的指缝流下，低落在地上，砸出朵朵梅花。
姻缘石碎，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任谁，也无法改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她扑进他怀里、规划着他们未来的画面，清晰异常。
可这画面还未在她心里砸出一圈涟漪，她脑中的画面已然是他无情射来的利箭，以及江行惨烈的逝去。
冷意席卷过她的心，让那处瞬间冷硬。
“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是他亲口应下的，她原谅他新婚夜强迫她的条件。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不急，也不恼。
看了眼低垂着头的男人，她撤回自己的视线，继而沉冷开口。
“我要你返回妖魔域，永远也不要再踏出妖魔域边界半步。”
“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后面这一句，冷硬至极，其中，又似乎夹杂了欲要成形的厌恨。
听到她无情的话语，心脏内里窒闷到几欲撕裂的感觉撞击回荡，他却不明白那是不是痛感。
果然啊，光是抓握不住的。
回到妖魔域，那无非是暗无天日。
“好。”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毫不犹豫地应下这声。
这是丈夫对妻子的承诺，他想履行一次。
本以为他定然会再因此发疯，但得到他这样没有桎梏般的回应，应怜心里反倒是有了些预料之外的堵塞。
“走。”他哑声吐出一字。
男人低垂着头，凌乱的乌发遮住了他眸底异样的红，也遮挡了他颈部暗窜着的、如枝叶扩展般的黑线，那黑线于枝头缠绕，又编织出朵朵诡秘的花。
发觉他周身明显的不对劲，应怜垂下被刺破的手，抬眸看向他，一时没有抬步离开。
没有发现那诡异的黑线，以及那婆娑树影开出的花，她找不到那阴冷的来源。
见她不动，夙虞压下想要用锁链紧扣住她脖子、将她囚在笼中的冲动，他狠厉开口，“走！”
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一激灵，应怜心尖微颤，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她转身向外走去，似挣脱出牢笼、没有负重的鸟儿。
裙摆因着她利落转身的动作而荡起飘然洒脱的弧度，夜风吹来，又将其拉高了些许，短时未落。
两人隔得越来越远，他站在原地未动，原来，远离的人是她呀。
分明他站在距离烛火最近的地方，但那滚金黑袍却像融进了黑暗之中，凛冽到没有丝毫明晃之意。
连同那象征着尊贵的鎏金高冠，都失去了折射微光的作用，变得黯淡起来。
有些人，是留不住的，从一开始就有预兆。八壹中文網
他往后退了一步，可他忘了后面有小阶。
修长高挑的人倒坐在阶梯上，似颓废，似低迷，可这样的动作，却因为他昳丽的容色，而多了几分别样的风姿。
他早该知道，应怜不是他可以觊觎的人。
江行当真厉害，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