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时机,将这香燃于她寝间。”他从宽袍摆中拿出一个精致古朴的小盒子,放在棋桌远端。
“是。”巫蛰恭敬应下,而后走近,弯腰拿过那个盒子。
暗香涌动,看了眼手中样式古旧的盒子,他虽心有疑问,但也没有不识趣到去询问主上的想法。
“属下告退。”他收好东西,拱手低头。
亭白并没有启唇出言,甚至没有抬眼,他抬手微扇,试图他退下。
黑子与白子互围相攻,如火如荼地交战着。
扣——
黑子落下,发出一道清脆响声,这声响在暗沉空荡的房内,显得清晰异常。
剑尖抵喉,两军首领于同一时间扣住对方死穴,看着这样的棋势,亭白面不改色,他勾唇,抬手轻轻打乱了士兵布局。
这棋,下了上千年,实在无趣得紧。
比棋局更有意思的事,已经不远了。
他也想知道,若是应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死局之前,她会怎么选择呢?
是会英勇就义,选择牺牲自己,还是……
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缓步向外走去。
棋子嘛,当然得把主棋下好,而这极具影响力的主棋之一难以控制,这让他有些头疼。
若不是受这主棋的干扰,他早就能达成目的了,何至于在这下界耗这么久。
……
在苍云楼绕了一大圈,应怜将苍云楼大致布局摸清且牢记于心。
回到客居,刚走进门,她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有人来过。
眼神微凝,不确定里面是不是暗藏杀器,她放轻了脚步,背靠着墙谨慎踏入。
昏暗的房内一片静默,并没有她所想的凛冽杀意。
确定屋内没有暗器,应怜走到桌旁,点燃了一支烛火。
看着香盘里袅袅上升的细烟,应怜抬手,将其移近。
这香……是原本就有的?
一直沉浸于案件分析,她还真的不确定这香是不是原本就有的。
低头凑近闻了闻,清新木香中混合了些难以言喻的香甜,确实很好闻,且有着宁神安眠的作用。
试着分析了一下香里的成分,她没能明确找出其中的成分,但也没有有害的物质。
倦意愈强,没再多想,她放下香盘,一沾床就睡着了。
脑子里似乎有漩涡不住旋转,沉闷中如坠悬崖,却又挣脱不得,她只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空间。
而现在的自己,像是被锁在了未来,留下的,只是最初的样子。
再睁开眼,放眼望去,她看到了一片辽阔的碧波。
察觉到自己泡在水里,她刚想站起身离开,就发现自己动不了。
抬了抬手,映入眼帘的冰蓝色清透花瓣让她如遭雷击。
这……
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朵花,应怜无奈,只好放弃了上岸的打算。
又尝试着动了动手,看着雾气般折叠的花瓣轻荡起,如少女的裙摆飞扬,隽美中透着生机。
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只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盯着自己的花瓣,她又摇了摇手,却被突然的刺痛截断。
“嘶。”
她不禁痛呼,又反射性地转头朝疼痛传来的地方看去。
入目的小黑鱼正咬着她的花瓣,并偏头不往外扯。
“喂,你干什么?”她奶呼呼的声音中透着气恼。
听到这声音,小黑鱼一愣,却并没有松嘴。
他略有些迟钝地环视了四周一圈。
水面除了这朵美丽异常的雾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没能发现声音的来源,他继续咬着花瓣往外扯。
应怜无语,隔这么近这傻鱼都没有发现她。
“丑鱼,松嘴,你咬着我了!”她的声音大了不少,但威慑力不大。
明白是自己咬着的莲花在说话,小黑鱼骤地松嘴,直直盯着她。
“你,你,你,会,话。”他很努力地尝试着口吐人言,却并不能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他并不知道自己吐出的字连贯不起来。
听着他如同牙牙学语般的声音,应怜了然。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呀。
她自动忽略了此刻的她,也是一个崭新的生命。
“当然,我可不像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
孩子嘛,自然有孩子的特点。
他们总会在无意间说出戳人痛处的话而不自知,没有恶意却又刺人。
“我,我,你,你,骂……”他显然生气了,着急反驳,却被打断。
“行了。”她没有耐心地出言打断。
此时的应怜孩子心性,受不了他这样结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小黑鱼气恼不已,又因为不会说话,只能憋着一口闷气。
看了看她周身美丽轻柔的花瓣,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还是打算游回水域深处。
见他要走,应怜着急,“诶,你先别走。”
这条小黑鱼是她现在唯一的乐子,他要是走了,她不得闷死。
成功地,小黑鱼被她叫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游了回来。
“干,干,什,么?”
虽然应怜很烦他这样结巴、说话说大半天,但为了不让自己太无聊,她努力尝试着对他多一些耐心。
“诶,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咬我?”她问。
闻言,小黑鱼一愣,不觉往后退了退。
心里莫名的情绪让他更加结巴,“你,你,你,好,好看。”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的语气多了些挪愉。
听出她不同寻常的语气,他虽不懂那是什么,却能感觉到,他本能地想躲。
他并不知道那种情绪名为羞涩。
想到自己丑到鱼见鱼厌,他有些低落。
若是他和这莲花一样好看,那他的父母是不是就愿意回来找他了?那其他鲛族是不是也愿意接纳他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有朋友,不再孤单了?
“喂,你想什么?”见他发呆,她开口询问。
“没,没,没,么。”
没细想尚且还好,他还会偶尔忽视自己是招来厄运的墨鲛,还能正常地面对其他生物。
但此刻明晰自己是招人厌恶的族类,他只想躲到深水域,想以前的无数次那样。
又看了眼伸展开花瓣、在清风中摇曳的美丽雾莲,他一头扎进水中,欲要游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