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却不料容辰竟脱口而出要替她把月亮摘下来。
她先是愣怔了几秒，旋即连忙低头，敛下唇角的笑意。
这人并不擅长说甜言蜜语，但不经意间从心底说出的一句话总能叫她心中溢满感动。
容辰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许的不妥。
纵使他对小陛下动了心，可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这是横亘在两人中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而且最关键的，是小陛下如今才十三岁，看着十分懵懂，应当是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于是，他继续道：“陛下是华昌国的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须得记住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封芊假做不懂，懵懂地看着容辰，凝了凝眉：“何解？”
只听容辰轻笑一声：“意思是，这天底下每一寸土地都属于陛下，天底下的每个人也都是陛下的，即天下间的一切都是陛下的。”
封芊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所以，九千岁也是朕的人吗？”
容辰：“……”
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心率因为封芊这句问话而不断加速。
他下意识抬眸去看封芊，却发现她清澈明亮的眸中只有满满的疑惑与不解，并没有他以为的心动与期待。
失望的感觉骤然漫上心头。
他有些苦涩地暗忖：如雪舞那般早慧的人终究只占极少数，大多数女子在这般年纪时，都是情窦未开之际。
他的小陛下自然也是如此。
这样想着，容辰便释然了。
他的情绪已然恢复平稳，但语气却温柔似水：“这是自然，我……自然也是陛下的。”
只属于陛下一人的。
他的言外之意，封芊自然是明白的，但她却假装不明白。
两人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封芊只顾埋头吃饭，并没有继续将话题深入的意思，仿佛自己刚才的问题真的只是好奇。
于是，容辰也没有追着继续往下说。
两人开始默默低头吃饭。
旁观了一切的三小只：【……】
小星语重心长地摇头咋舌：【啧啧啧，可算是开始吃饭，再耽搁下去，饭菜都要凉了。】
封芊：【……】
封芊：【带着小月小河看小人书去。】
小星满是不忿：【主人！他们管你叫娘，所以带他们看书的责任不应该是压在你身上的吗？】
封芊：【知道什么叫长兄为父吗？现在你就是他们大哥，所以教育弟妹的责任，就合该被你揽在肩上。】
小星：【……】
呸！
好事一样都轮不到他，麻烦事倒是一桩接着一桩。
小星忿忿不平地啐了一口：【主人，你绝对是周扒皮！】
【不。】封芊纠正道，【我姓封，所以请叫我封扒皮。】
小星：【……】
该死！他怎么就忘了，主人的厚脸皮天下无敌。怎么骂她她都不会生气的那种，反而还能用更难听的话形容自己，把骂她的人气个半死。
和小星互怼了几句，封芊的心情更美妙了。
她翘着唇将容辰夹给自己的荔枝肉吃进了肚里。
观她吃得心满意足，容辰便又往她碗里夹了几样菜。
“这些菜肴的味道都很不错，陛下应当多吃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容辰忍不住在封芊瘦弱的身板上来回逡巡。
发现他的小陛下委实太过瘦弱，于是频频往她碗里夹菜。
他想，他一定要将小陛下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观他殷勤地给自己夹菜，封芊既不阻止，也不道谢，自顾自吃着。
两人的影子借由烛火映照在门窗上。
外面众人看不真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借由影子看出其中一个人正频频为另一个人夹菜。
众人心中更觉悲凉，忍不住为陛下默哀。
唉……这还用得着想？
肯定是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陛下，在九千岁的威压之下，不得不为他布菜。
陛下啊，苦了你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吃完了晚膳。
可容辰却仍旧不愿意放下手里的碗筷。
封芊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他不想这么快就离开紫宸殿。
于是她便低垂着脑袋，嗫嚅道：“朕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九千岁是否能答应……”
容辰两道眉毛瞬间飞扬，原本还有萎靡的精神震了一震，立马放下手里的碗筷，说道：“陛下但说无妨。”
封芊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旋即飞快移开目光，凝视着光洁的地板道：“在行宫的时候，照顾朕的嬷嬷说，用完了膳食，还须得在外头走一走，对身体大有裨益。可是朕对皇宫并不熟悉，不知九千岁是否愿意……”
话到最后，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继续往下接着说。
容辰越听，眸中的笑意就越深，他勾了勾唇角，心情十分愉悦地说道：“能为陛下效劳，是我莫大的荣幸。”
闻听此言，封芊惊喜地抬起脑袋，正好撞进了容辰那满带笑意的眸子。
那一双眸子宛如浩瀚的星空，缀满了令人目眩神迷的星光。
封芊如同一只误入人间的深林麋鹿，慌不择路地忙把视线撤了回来。
她立刻站起身，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容辰，怯声道：“那便有劳九千岁了。”
见她起身，容辰也站了起来。
他高声呼来守在殿外的众位内侍，命他们收拾桌上的碗碟。
眼看他的小陛下拔腿就要往外走，容辰连忙命人取来一件披风，亲自披在了封芊身上。
有外人在，他的脸色又恢复成那副阴鸷深沉，但与封芊说话时，口吻不自觉地软化了下去。
“如今虽是初秋，夜里却也寒凉，为防着凉，还是披一件披风在身上最好。”
他用冷冰的语调说出这种温情的话，只教一旁的内侍们纷纷打了一个激灵。
妈耶！原以为冷言冷语的九千岁已经够吓人了，却没想到冷着一张脸说关切话语的九千岁更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