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要提前去市里,算算时间至少要在那里呆最少两个月左右。
住在招待所虽然
也可以,但毕竟不方便。
毕竟欧阳明诺和周佩芬一起商议,还是得有个小厨房,不管是孩子出生前还是出生后,那肯定是自己家做的吃的,比食堂外头的更自在也更合口味。
所以在简单的商议之后,便决定过几天等谢北辰和顾天启忙完了手头的事情,赶去一趟市里,看看能不能在医院旁边租到合适的房子,这样提前将里头安排妥当,再回来接她们过去时间正好。
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谢北辰却还是想着先去解决另外一件事情。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和顾天启便带着一点儿点心和糖果,敲开了白安平所在的,卫生所的大门。
见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谢北辰与顾天启,白安平却并没有太多意外。
他客气的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才温和的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两个病人,有什么话能等一会儿再说吗?”
“你先忙。”
谢北辰微微颔首,并没有打扰他工作的意思。
明白了谢北辰的态度,白安平明显的松了口气,他轻声道了谢,才又回头继续将注意力挪到了面前的两个病人身上。
等到细致的嘱咐完两位病人接下来养病该注意的事项,将他们平安送离之后,白安平才关上了院门,转回身回到医护室,先是往墙角的炉子里添了两块柴火,然后才转回头看着谢北辰道:“我以为,不会有人认出我的。”
“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
顾天启看着白安平,想了想还是十分实诚的开口:“所以我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有些眼熟。
至于正式确认你的身份,还是前几天我在查看整理档案的时候,再次见到了你哥哥的档案。”
“我一开始,是憎恨你们的。恨得要死!
为什么你们一起出的任务,可是最后我哥哥却没有能够回来!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起牺牲的另外两个战士能够被追认为烈士,而我哥哥却什么都没有!
我一直觉得是世道不公。”
白安平坐回到他的办公桌后,微微抬眸看着谢北辰,他笑了笑,倒也没有隐瞒他的身份,以及这些年他的遭遇。
“可是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知道了一些曾经我那时候还不曾涉及的事实,我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有原因的。
原来我哥哥,在那场任务里做了逃兵!”
“你哥哥不是逃兵。”谢北辰难得的开口打断了白安平的话,他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不容辩驳的肯定与坚持。
“你哥哥出任务的时候,才刚刚入伍不到半年。
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
你们觉得战场是什么样的?是看的电影里的冲杀,还是想象中的,你可以迎着敌人的子弹枪炮往上冲的英勇?
其实都不是。
你最先要克服的,就是恐惧。
你哥哥不是逃兵,反而他是真正的英雄!”
虽然列士的称呼没有能够给予安喜来,但是无论是在谢北辰心里,还是在他们团的其他战友心里,安喜来都是列士,当之无愧的英雄。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原驻地,去投奔亲戚吗?”白安平抿了抿唇,许久才抬起头,赤红着双眼看着谢北辰:“因为有人找去了老家,说要调查我们家的成分!
说,我哥哥虽然死了,但是他是罪人!
是害死了两个战友的逃兵!
我们活在老家人的指指点点和鄙视嫌弃里,每次开会要树典型,我们家总会被叫上去,接受大家的教育。
我和人吵过,和人闹过,甚至还以一敌多的和人干过架。
可是没有用。
他们都认定了我哥哥是逃兵!”
大约也是找到了宣泄点,白安平并没有隐藏心里的情绪,多年积攒的委屈与愤怒,这一刻仿若山洪暴发,再没有了半点儿停滞之势。
那时候多难啊!
他无法接受自己心里最大的英雄,自己的哥哥是一个逃兵!
可是没办法,那些人就是这么认定的,还不容许任何人帮着辩解。
最后老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们才跋山涉水的远离家乡,去了g市投奔亲戚,才算是有了一个新的相对来说稳定的生活环境。
“我一直都是很你们的,直到我后来从妈妈口中得知,我之所以能够被心仪的大学录取,让我能够成为一名医生,其实是哥哥的战友们的帮忙。
我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其实你们一直都没有忘了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停止给妈妈一份抚恤。
一切都是我之前的想法太狭隘了,错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白安平说话的时候,语气透着几分藏不住的轻松。他就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在抛下了那些沉重的负担之后,终于拥有了一飞冲天的实力!
“前年开始,我随着老师去周边的村镇实地考察了一番当地农村的医疗环境,得到的结果是我们所不能接受的触目惊心。
在现在这样的时代,你们不敢想的是,竟然还有人生病之后不看大夫,而是偷偷的请神婆驱病痛。
我越走越考察,就越觉得这件事触目惊心。
所以,我才在这次老师宣布安排人到各地农村援助卫生站的时候报了名。”
白安平带着几分笑意解释着他为什么会过来这里的全套原因。
“这里在哥哥牺牲前的驻地旁边,我在这里应该算是离哥哥最近了。我想为这里的人做点儿什么,也就当是学一学哥哥。
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谢团长。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您在努力的为我的哥哥奔走,为他争取!
哪怕现在没有让哥哥拥有列士的荣誉,但是您尽力了。
所以,我想要谢谢您,谢谢您为我哥哥做的一切。”
也正因为是对谢北辰的感激,白安平在到达红旗县之后,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红旗公社。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了谢北辰的家在哪里,也方便他能够接近,说一句感激。
只是白安平也没有忘了曾经他哥哥刚出事那会儿,他过来解决问题的时候,曾经在驻地门口的大吵大闹。
所以这会儿让他直接登门亮明身份什么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的。
所以最终他哪怕是磨磨蹭蹭的去了谢北辰家,也到底没能将自己的身份给抖搂出来,反倒是发现了阮妤是三胞胎这个事实。
他也不算是毫无用处了。
“帮你哥哥争取是应该的,他值得。”
谢北辰看着白安平,眼底的警惕与戒备微微松懈了些许,却也还是十分客气对白安平道:“反倒是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发现了阿妤怀的是三胎,还指不定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危险呢!”
将话说开之后,大家也就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拘束。
白安平也开口十分自然的问起了阮妤的情况:“我记得之前欧阳婶子说过阮妤同志的预产期时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市里的医院?
虽然说她的预产期要到月底,但是你们也不能够再拖了。毕竟多胞胎早产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为了安全最好还是早些过去医院里,由医生照顾接管更为安全一些。”
谢北辰点了点头,也很自然的开口让白安平放心:“没事,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就这两天就要出发去市里了。
等孩子出生,阿妤坐完了月子再回来。”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多胞胎本身在母体里受的营养就会比单胎少;营养不均的情况也会出现。
如果早产,那幼儿可能会更危险。
你们能想着在医院里坐完月子再回来,还真是明智之举。”
白安平笑起来,也终于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在说完了阮妤的事情,他想了想,又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外人,才又退回来坐到了谢北辰与顾天启的旁边。
见他这状态,谢北辰与顾天启也能料到,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而且看他现在的神情举止,说出来的内容应该还很不一般,也随着他的情绪一起紧张了起来。
“谢同志,你或者是你们家,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顾天启看着谢北辰,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低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问?”谢北辰一愣,微微挑眉带上了几分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有着心里盘桓许久的疑问,终于又有了线索的兴奋与喜悦。
之前有针对他与父亲的算计,虽然他及时知道了线索反馈给了父亲,但对方的反应显然很快,等父亲安排人顺着去调查的时候,几个关键人物都出了事,线索也就断在了那里。
而现在,看白安平的态度,似乎是……
他知道些什么?
“大概是三年多以前吧,那时候我刚刚到老师那里。那会儿我还没有摆脱对你们的成见,一直都觉得,我哥是被你们害的,我们一家都都是被你们害的。
那时候我整个人的情绪和状态,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刺猬,无论别人对我是好是坏,我都会随时竖起我浑身的刺。
我一直都处于一种十分孤立的生活状态,直到有一天,有人主动找到了我。
他在食堂里与我搭讪,我一开始并没有太过搭理他,可是他就像是牛皮糖一样,无论我平时怎么说,怎么挖苦嘲讽他,他都一直跟在我旁边不愿意离开。
我一开始以为,他或许真的是想要与我交朋友的。
直到后来,无意中提到了我们家的事情。他的态度,表现的比我这个亲弟弟似乎还要义愤填膺。
他几乎是当场就把谢团长你痛骂了一顿,不光是痛骂了你,还说你应该是二代,有上头的势力护着,所以闹不好就是你可能犯了事,让我哥哥去顶罪。
一开始,我也被他的那些说法鼓动,越发觉得你们,甚至整个世界,所有的人都面目可憎!
可是后来,我晚上做梦的时候有一次梦到了哥哥。
哥哥在梦里骂我愚蠢,糊涂!
我醒过来,才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白安平的语速不快,他将一切都说得十分清楚,生怕漏掉了一点信息和线索一般,他顿了顿,见谢北辰与顾天启还是认真的在聆听,才又笑了笑,继续道:“有时候,这种怀疑的线头一旦出现,那想要顺藤摸瓜,就显得十分容易了。
第一,我从来不曾在学校的任何人面前提起过我哥哥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谢团长你的事情,那他是如何肯定您就是个二代的?又如何知道,我哥哥是和您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出事的呢?
第二,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在鼓动我对您的敌视情绪。他一直都在说,谢家是多么的可恶,多么的歹毒,让我若是有心为哥哥报仇,就一定要想办法对谢家动手。
所以我后来就好奇的问了他,我说我一个普通人,要怎么样才能去与谢家那样对我来说算是庞然大物的存在作对呢?
他马上就告诉我,让我不要着急,只要我愿意,他马上就能够帮我安排,一定会有人愿意见义勇为,帮我讨回公道的。
我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回去之后就联系了老师将这件事情对他说了。”
说到他来这里的还有一个原因,白安平也没有藏着掖着:“我老师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是也不敢太过去惊动他。
加上我本来就有意愿来乡村公社发展医疗普及的事情,所以就顺势让我来了红旗县,远离了那些人。
但是我总感觉,可能那些人并没有离我太远。而我也因为这件事情去开始真正的调查了解过去我哥哥事情的经过。
也因此,让我越发的惭愧。
但是现在左思右想,那些人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就是您,甚至说是整个谢家。所以我才在这里多问谢团长一句,您是不是在外面与人结了怨,所以现在有人要找你们寻仇啊?”
白安平眨了眨眼,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十分敏感的。也因为之前对谢北辰的误会,让他从心里都绝对,有些愧对于眼前的人,所以下意识的也想要为对面的人做点儿什么。